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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票房替代审美? 电影市场分流与斯芬克斯之谜

周江林 2017-9-1 17:12:52


■周江林


“为了理解今天这个世界,我们真的需要电影。”哲学家斯拉沃热·齐泽克写道,“只有在电影中,我们才能得到我们在现实中不准备去面对的残酷一面。如果你们想在现实中寻找比现实更加现实的东西,就去看故事片。”

比现实更加现实的东西,似乎已经降临到我们中间,聚集成一块痂(有过历史的创伤)——那就是当下中国电影的现状:它们是悲伤与落寞、短视与世故,被财富裹挟,泥沙俱下。

诗人莱纳·玛利亚·里尔克说:“因为生活和伟大作品之间,总存在着某种古老的敌意。”当“电影”从真正的电影中退了出来,只剩下一具华丽的外壳,因而,当下中国电影烂片不断、难觅佳作已是必然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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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烨


第六代导演老了吗?


被划为第六代的导演,从生理年龄以及他们当下的作品来看,的确已经老了,他们已不能胜任他们雄心勃勃的电影信念。

说起第六代导演这个文化标识:王小帅、娄烨、贾樟柯、张元、管虎等,他们的作品《青红》《闯入者》《苏州河》《颐和园》等。

这些人及作品曾经为中国电影在世界电影节上攻城拔寨,赢得了赞喜与尊严。那是他们创作自我确定美学观的电影的美好年代,而不见得是中国电影产业的黄金时期。

以上世纪80年代成长为核心,此时期恰恰是中国近现代的文化断层期,新思潮带来的自由精神影响了这代人的道德观和价值观,传统被打破,文化遮羞布被撕去,极力去表达属于自己的声音,对当下社会的思考或批判——他们关注中国社会灰色地带的人与事,诸如妓女、同性恋、小偷等,用镜头去诠释低层人物的内心世界,甚至试图揭示人的潜意识的真情实感——从此意义上看,他们的电影语汇是向法国新浪潮、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靠拢的。

然而,在理想时代不远处,更为现实的时代已经等待着他们——接踵而至的电影商业化,并且越来越壮阔,票房成为了电影成功与否的市场评判标准。电影人纷纷落水,其中很多第六代导演或主动或被动地卷入这场金钱与电影联袂的游戏中,烂片封神榜的时代到来。

在现实面前,且战且败的第六代导演停下来喘口气之时,他们发现,自己已经老了,壮志且未酬。


第七代电影人的专业梦


长江后浪推前浪,每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年轻导演,第七代出来了。他们是陆川、宁浩等,一大批有激情面孔的年轻电影人,但我们似乎不能像铭记上几代人那样记得住他们的姓名及作品。

与前辈们不同,第七代电影人起点很高,专业院校教育,随中国电影市场培养起来,他们懂得制片行业的游戏规则,能找到自身想法和市场需求之间的平衡。

 第七代电影人对这个时代发出的声音,竟然是我们要拍最酷的商业片。商业化意味着更专业,是一个严密的体系,在这个体系里,每个人的分工明晰。这意味着,工业化流程要大于人的意识,这也意味着,电影中“人”在退场。

这代电影人着眼的观众是与他们趣味有可能一致的人群。

对第七代电影人作品,我还不想下断论,只意识到他们是斯芬克斯之谜。

斯芬克斯是希腊神话中一个狮身人面长着狮子的有翼怪兽。坐在忒拜城附近悬崖上,向过路人出谜语,猜错者被杀死。英雄俄狄浦斯猜中了谜底,斯芬克斯羞惭跳崖而死。

斯芬克斯是弱肉强食的现实社会,其秘密法宝可谓“诱惑”和“恐吓”:若有谁能将它解开,斯芬克斯就死在谁的脚下;否则,谁就死在斯芬克斯的脚下。没有折中之路。


商业电影的分流


电影,如果从审美角度来看,是幻梦艺术。构成电影斑斓色彩的要素就由许多不合理的情节构成,即来自于现实而高于现实。所谓好电影,让人们在观影过程里,接受所有超越人之常情的设定,自然而然地接受,并为之着迷。

这是商业电影的本质,也是越来越快的时代趋势。

当下,所谓神级商业大片《战狼2》,总票房超过54亿,成功杀进全球票房年度排行top5。

《战狼2》故事线简单,是好莱坞三幕式结构,英雄磨难最后成功打败大坏人,该片还有一条让片子提升的辅线。故事一开头吴京就一直戴着一颗“子弹”,剧中不断闪回余男的这条线索。

主线遵循经典商业电影套路,辅线增加了故事的纵深和悬疑度,而人物设计性格鲜明,层次分明,多元化。加上推出的适当时机,幕后以及主创人员靠金钱造势。这就是商业大片成功的套路。

商业电影本身无好坏标准评判,只按利益多寡定成败。

但如果商业电影获利性以压倒一切的态势形成潮流,并改变一个时期的道德、审美的要素,那么,这应当引起电影业界及社会的省醒。

苏珊·桑塔格曾经哀伤地指出:“电影曾被誉为20世纪的艺术,而今天面临20世纪将尽之际,电影似乎也成了一种没落的艺术。” 我听了,有些惆怅。假如我们真热爱电影,应该为它做点什么,哪怕发出不一样的声音。

心灵电影的回归

电影是什么?

1958年起,法国电影理论家安德烈·巴赞从四卷本文集中缩编成“电影的圣经”——《电影是什么?》,我理解为,巴赞讲述电影是摄影技术与人类精神的混合体,摄影美学的潜在特性在于揭示真实,人是关键。

在当下现实的社会中,幸好还有类似《冈仁波齐》等心灵电影发出微光。

《冈仁波齐》讲述一群藏族人朝圣之路的故事,路上他们只做一件事:磕长头。用两个小时解读一个动作,表明这部电影很闷,然后,该片有一种能让人静下来的力量,是修行,是关于信仰的主题。人们开始问自己的心。

“你在躲避什么/你在挽留什么/你想取悦谁呢//你曾经下跪/这冷漠的世界/何曾将你善待。”朴树为《冈仁波齐》唱起了主题曲《No Fear In My Hear》(《没有恐惧在我听到》),那接近内心的歌唱及歌声,我感觉到大雁从雪地飞起来。我想起了宽广的人性,想到了你。

桑塔格说过:“电影是一场圣战。电影是一种世界观。”

我乐意看到的是,《冈仁波齐》的异军突起,它在商业票房的战争中杀出一条路来,这意味着心灵电影在我们这个越来越冷漠的世界上,是一次回归,具有一定的观众基础,这是一个好的迹象。

我还相信,当电影这种艺术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时,我们就会爱它、珍惜与它的相处。我们人生中会走一段弯路,但会回来。中国电影也一样,会回到关于“人”的路上——深沉的情感体验、忧郁的历史想象、鲜活的人生哲理。它还会守住道德的底线及灵魂的上限。

(作者为《空中生活》主编、先锋戏剧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