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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晓霖专栏 | 沙特油田神秘遇袭,白宫失措胡乱变调

马晓霖 2019-9-17 22:26:00

当地时间2019年9月16日,美国华盛顿,美国总统特朗普离开白宫前,接受媒体采访。他出发前向媒体淡化了沙特石油设施遇袭对国际石油市场造成严重破坏的危险

马晓霖

9月17日,美国总统特朗普表示,美国绝对不想与伊朗开战,尽管将为沙特提供保护,但是,美国没有做出保护承诺,沙特应尽全力自保。此前,围绕沙特石油设施遭遇袭击,特朗普曾称美国目标已被“锁定和装载”,将等待进一步的证据。特朗普的先前表态被解读为战争警讯,即踩踏两条美国中东利益红线的袭击行为,可能引发美国报复。但是,最新立场澄清又降低了战争概率,似乎特朗普还在期待与伊朗总统的联大会面。白宫反复无常的伊朗政策及战和信号,使中东特别是波斯湾地区的态势充满不确定性。

多点袭击沙特,胡塞认领伊朗背锅

9月14日,位于沙特东部城市达曼附近的布盖格炼油厂和胡赖斯油田遭遇袭击,导致这两处阿美石油公司战略资产受到严重破坏。布盖格为世界最大原油处理厂,产能日达700万桶;胡赖斯为沙特第二大油田。尽管袭击没有带来人员伤亡,却引发世界性恐慌——由于沙特石油产量每日减少570万桶,相当于总产量被瞬间腰斩,世界石油供应出现5%的缺口,因此,市场立刻罕见波动。

16日也即本周一油市开盘后,国际油价普遍跳水大涨。据报道,英国伦敦布伦特轻质油高开高走,涨幅最高达到19%,收盘价格达到每桶71.95美元;美国西德克萨斯中质油开盘即涨15%,收盘价格达每桶63.34美元。沙特为世界数一数二的石油生产与出口大国,由于担心其产能恢复需要数月,俄罗斯媒体预测国际油价可能涨至每桶100美元。

尽管石油市场总体态势供大于求,为了避免恐慌蔓延,开足产能并成为世界头号石油输出国的美国宣布,将密切观察能源领域供需变化,一旦需要将动用高达6.6亿桶的战略储备,以平抑油价维护经济稳定。但是,既袭击美国的中东主要盟国,又破坏石油输出稳定,这种同时踩踏美国中东利益两条红线的行为究竟是谁干的?作为后续反应,已风高浪急的中东特别是波斯湾局势会不会呈现爆炸性后果?这种不确定性将对世界市场保持高压态势。

袭击发生当天,也门胡塞武装即发表声明,认领这起袭击并声称已锁定多个沙特目标,且有能力对任何目标发动攻击。自2015年沙特组织10个伊斯兰国家干涉也门内战以来,双方已结成死仇,胡塞武装不仅频繁攻击沙特南部边境地区的近距离设施,而且多次对包括沙特首都利雅得在内的纵深目标发动导弹袭击。如果这次袭击确为胡塞武装所为,将是其对沙特首次发动的无人机攻击,也是其首次对沙特进行釜底抽薪式的精准打击。石油是沙特核心产业和经济命脉,而作为国家石油行业巨无霸的阿美公司正在进行规模庞大、估价甚高的IPO准备。重创石油生产与出口,不仅加剧低油价时期沙特的经济困境而削弱其战争投入,还将折损干涉战争总指挥、王储穆罕默德的政治威信和地位,进而获得在也门内战中的主动权,包括谈判议价权。

然而,一如此前波斯湾内外连续发生的国际油船遇袭,美国将矛头指向胡塞武装的传统盟友伊朗。刚接任美国驻联合国代表仅两天的卡拉夫特当天在安理会指责伊朗发动袭击,声称有“充分证据”表明袭击并非胡塞武装实施。美国国务卿彭佩奥也发布推特称,“德黑兰是近100次袭击沙特的幕后黑手,而(伊朗总统)鲁哈尼和(外长)扎里夫则假装从事外交活动。在要求缓和局势的呼声中,伊朗对世界能源供应发动了前所未有的攻击。没有证据表明袭击来自也门。”

一名美国官员对媒体称,美国卫星照片显示袭击来自与也门相反的北方或西北方,暗示是伊拉克或伊朗所为。尽管伊拉克政府与伊朗、美国两边交好,但是,伊拉克南部的什叶派阿拉伯穆斯林一直与伊朗有特殊的情感渊源,伊朗在近年的反恐战争中也召集大批中东、南亚和伊拉克什叶派志愿民兵,包括被称为伊拉克“黎巴嫩真主党”的“人民动员”武装。这名美国官员怀疑,这次袭击不仅使用了无人机,还动用了巡航导弹,无论袭击半径、精准度和复杂性都超出胡塞武装的技术能力。此前,美国和沙特也曾多次指责伊朗及真主党向胡塞武装走私弹道导弹或提供技术支持,使土包子般的部落武装具有精准打击沙特和阿联酋纵深城市的实力。

伊朗否认坚决甩锅,白宫乱弹无人喝彩

16日公布的美国卫星图像显示,来自北方的袭击在布盖格形成19个撞击点,因而并非胡塞声称的10架无人机所为。美国官员还声称,在科威特的雷达捕捉到相关信息并由此判断,无人机和导弹发射自伊朗本土或伊拉克南部,并指出那里部署着大量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海外行动分支“圣城旅”人员。据华尔街日报称,美国已将相关情报分享给沙特政府。针对这次罕见袭击,沙特的表态反倒相对谨慎,强调初步调查结果表明,袭击所用武器为伊朗制造,否定袭击来自也门,但也没有明确指控伊朗,同时要求进行国际调查。

沙特出资伦敦出版的《中东报》曾援引伊拉克高级情报官员确认,袭击沙特的无人机从伊拉克南部起飞。他称,无人机袭击系伊朗通过伊拉克南部的“人民动员”武装发射,旨在报复8月沙特资助、以色列执行的对该组织的远程空袭。那次袭击是自1981年偷袭并炸毁伊拉克核反应堆以来,以色列首次对这个阿拉伯国家进行空袭,旨在阻止伊朗及其代理人武装向叙利亚渗透并长期存在。这名伊拉克官员还表示,伊朗也想通过这次袭击警告美国及其盟友,持续对伊朗施加压力和制裁并不能带来地区稳定。但是,伊拉克政府很快否认本国领土领空被用来袭击沙特。CNN对此又解读说,这是暗示袭击来自伊朗本土。

被背上黑锅的伊朗对所有指控断然否认。伊朗外交部发言人穆萨维15日称彭佩奥的指责毫无意义,是盲目指责伊朗。伊朗外长扎里夫反驳彭佩奥的指责称,美国正在谋求与伊朗进行极限和直接对抗,同时说,美国及其代理人在也门遭受打击,总是幻想武器装备优势能获得最终军事胜利,并调侃说指责伊朗并不能结束在也门的灾难。伊朗总统鲁哈尼16日在土耳其形容沙特石油设施遇袭,是针对沙特为首的联军数年来轰炸也门的“正当防卫”。伊朗驻维也纳国际组织代表阿巴迪17日指责美国在“极限施压”政策破产后开始用“极端政策”误导舆论,并称美国介入中东并向包括也门在内的地区国家输入武器才是最大的威胁。

美国也有分析家认为,即使这波袭击来自伊朗,也非温和的鲁哈尼总统下令,而是强硬的革命卫队所为,旨在制造紧张气氛,为伊朗与美国恢复和谈特别是潜在的元首峰会设置障碍。革命卫队空天部队司令哈吉扎德15日曾表示,伊朗已做好“全面开战”准备,正锁定美军在波斯湾地区的目标,距伊朗2000公里以内的所有美军基地和舰艇,都在伊朗导弹打击的范围内。

特朗普对这一重大事态的表态再次前后矛盾,反复不一。他16日发推称,美国将“根据核查情况被锁定并装载”,似乎要采取军事行动。17日附和对伊朗的指责,但又表示暂且相信伊朗无关,等待沙特调查结果。他甚至发文称,“我们是净能源出口国,现在是世界第一能源生产国。我们不需要中东石油和天然气,事实上那里只有很少的油轮,但会帮助我们的盟友!”他最新的表态却又给沙特大泼凉水,称美国尽管军力强大且枕戈待旦,但绝不与任何方面开战。他还强调没有承诺保护沙特,沙特应该尽最大努力自卫。

由于“锁定并装载”这句语焉不详的军事术语被理解为美国准备就袭击事件报复伊朗,因而引发新一轮动武担忧。CNN评论说,”特朗普咄咄逼人的回应已增加美国可能卷入两个地区对手间的激烈军事对抗的可能性,而这场对抗可能很快失控。”“即使没有好战的博尔顿,美国的伊朗政策“也永远存在升级危险。”为了消除恐慌,副总统拜登通过助手澄清称,“锁定并装载”是个宽泛术语。

白宫混乱而矛盾的态度表明,特朗普没有稳定统一的伊朗政策,既想极限施压制服伊朗,发现效果不彰后又渴望与伊朗举行峰会谈判。既指责伊朗,又矢口否认;既开口威胁,又转眼不认账……几场战争难以尽快摆脱,国内选情又十分不利,特朗普的方寸多少有点大乱,以致于越来越多人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而这种毫无章法的政策与外交,反而使波斯湾的局势更加充满了不确定性,因而隐藏着战争风险。(作者为著名国际问题学者、浙江外国语学院教授、“西溪学者(杰出人才)”)

责任编辑:徐芸茜 主编:商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