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刘诗萌 北京报道
深圳市盐田区沙头角地区,有一条500米长的街道,名叫“中英街”。这里曾经以“一街两制”闻名:19世纪末英国强行租借九龙半岛及附近海域,这条街就是当时划定的边界所在,一侧属于中国,另一侧属于英国。
百年间,中英街的面貌成了时代变迁的见证。上世纪60年代,深圳曾出现一波“逃港”潮,十万人涌入罗湖口岸,亦有少部分人从沙头角地区试图进入香港新界;上世纪80年代《中英街开放协议》签订后,中英街成为了“购物天堂”,香港一侧的店铺里出售来自世界各地的商品,家电、箱包、黄金吸引了无数“淘金者”,街上的服饰、日用品百货也悄然引领着整个中国的时尚风潮。而今,深圳发展日新月异,整个内地市场都已呈现高度开放和繁荣,曾经“特殊”的中英街也早已繁华不再。
中英街难以避免的衰落背后,是深圳40年来步履不停地赶超全球一流城市的不懈努力。“深圳广大干部群众披荆斩棘、埋头苦干,用40年时间走过了国外一些国际化大都市上百年走完的历程。这是中国人民创造的世界发展史上的一个奇迹。”10月14日,在深圳经济特区建立40周年庆祝大会上,国家主席习近平高度评价了深圳40年来的发展成就。
面临全球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站在新的历史节点上的深圳被赋予了更高的使命。习近平在讲话中指出,深圳要建设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提高贯彻落实新发展理念能力和水平,形成全面深化改革、全面扩大开放新格局,推进粤港澳大湾区建设。
中国城市竞争力NO.1
中英街所在的盐田区,是最初被纳入深圳经济特区的四个区之一。1980年8月,全国人大常委会颁布了《广东省经济特区条例》,其中指出深圳经济特区的地域范围包括罗湖、福田、南山、盐田四个区,而龙岗区和宝安区则不在其内。也是因此,早年间深圳有一道“二线关”,关内是高楼林立、遍地“黄金”的经济特区,关外则被普遍认为是经济发展落后的农村地区。
一位20世纪90年代来到深圳工作的王女士告诉《华夏时报》记者,她来深圳后印象最深的就是要过关。当时她家住龙岗,到东门老街购物时总是要去布吉海关排长长的队伍,才能进入关内。
深圳没有辜负这些年轻人的青春和汗水。从最初的“三来一补”劳动密集型出口加工业到电子设备、通讯器材的代工和“山寨”,再到如今华为、大疆等具有自主核心技术的5G、芯片、无人机、基因测序等高科技创新企业崭露头角,深圳的产业机构经历了不止一次转型,每次都能在时代的前沿领跑。40年间,深圳的GDP从1980年的2.7亿元增至2019年的2.7万亿元,增长了近1万倍。
在中国社科院城市与竞争力中心每年发布的《中国城市竞争力报告》中,深圳从2014年超越香港以来连续蝉联全国第一位。报告主编、中国社科院城市与竞争力中心主任倪鹏飞对此表示,深圳之所以能创造引领中国城市集体崛起的奇迹,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开放,另一个则是创新。既要坚持在制度层面和技术上持续性创新,还要面向世界开放,吸引全球要素,产品销往世界、服务于世界,实现可持续发展。
“双循环”下的开放新命题
而在新的时代背景下,“开放”的命题又面临着新的挑战。过去两年间,经济全球化遭遇逆流,中美之间贸易摩擦不断,华为遭美国政府下令断供,TikTok被强制要求出售……在严峻的国际政治经济形势下,如何坚持开放、扩大开放?这道难题,同样摆在了深圳这座我国对外开放窗口城市的面前。
5月中旬,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会议召开,习近平在会议上提出,要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充分发挥我国超大规模市场优势和内需潜力,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7月底的政治局会议又强调,要加快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
针对这一新的提法,有一种猜测是中国要从“外循环”转成“内循环”。对此,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原副主任刘世锦日前在公开演讲中表示了否定。他指出,中国讲内循环为主,并不意味着对外开放的后退,更不是关起门来自给自足。外循环仍然很重要,但是外循环要上一个很大的台阶,所以需要更高水平的对外开放。
而在他看来,深圳基于负面清单的制度规则型开放,正是高水平开放的一大特点。10月11日发布的《深圳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综合改革试点实施方案(2020——2025年)》,支持深圳实施综合授权改革试点,在全国统一的市场准入负面清单基础上,制定深圳放宽市场准入特别措施清单。“过去说对外开放是货物服务开放,以后的重点是制度规则型的开放,而且是基于负面清单的,就是开放是常态,不开放是例外,而且要有制度上的保障。”刘世锦说。
中泰证券研究所政策组首席分析师杨畅对《华夏时报》记者表示,特别措施清单有望在基础清单的基础上,进一步大胆试、大胆闯,加快推动服务业对外开放,体现了深圳先行先试的意义。
“新发展格局不是封闭的国内循环,而是开放的国内国际双循环。要优化升级生产、分配、流通、消费体系,深化对内经济联系、增加经济纵深,增强畅通国内大循环和联通国内国际双循环的功能,加快推进规则标准等制度型开放,率先建设更高水平开放型经济新体制。”在讲话中,习近平也提出了这样的期许。
能否应对产业空心化陷阱?
另一个令公众普遍担心的问题是深圳的房价。2015年,深圳房价持续上涨,成为当年全球房价上涨最快的城市。此后的几年虽然没有延续快速上涨趋势,但也没有出现回调。2019年底调整“豪宅税”后又迎来一波上涨,在2020年上半年成为全国楼市的最大热点。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70个大中城市商品住宅销售价格变动数据,从2019年12月到2020年8月,深圳新建商品住房上涨了5.4%,二手房上涨了17.2%。
当一座城市的房价持续走高,必然会带动土地和厂房租金、员工工资的上涨。而这种情况持续一段时间,难免造成企业无法负担,转而通过产业转移寻求降低成本。据《深圳2018年中小企业发展情况的专项工作报告》,深圳2018年有91家规上工业企业外迁,约占规上工业企业总数的1.1%,累计在深工业总产值599.7亿元,占当年全市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的1.95%。近三年外迁的192家企业中,电子信息制造企业共计27家,占全部外迁企业的37.5%,电子信息等高技术行业成为外迁新领域。
事实上,不仅是中小企业,一些有标志性意义的高科技企业也出现外迁情况,例如华为将研发基地迁到东莞松山湖,中兴通讯将生产基地迁到河源。一时间,深圳是否会重蹈温州等城市“产业空心化”的覆辙,成为人们讨论的热点。
“无论是深圳还是全国,房地产行业始终在一定时期内充当城市发展引擎的作用,房价一定程度的上升也倒逼城市进行转型升级。现在无论深圳还是其他一些城市,都面临挤出消费、挤出制造、挤压创新、挤压外引的挑战。”在倪鹏飞看来,目前深圳市政府对房地产、土地财政的依赖并不强,正因如此,当地房地产市场的调控和转型具备了重要条件。
摆在深圳面前的最大问题仍是发展。倪鹏飞指出,面对外界的封锁,深圳需要一根强有力的“尖针”来突破,这根“尖针”必须是一流的软硬件、一流的产品和一流的服务。
责任编辑:方凤娇 主编:公培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