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广肃
2021年8月30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二十一次会议强调，要从构建新发展格局、推动高质量发展、促进共同富裕的战略高度出发，促进形成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为各类市场主体特别是中小企业创造广阔的发展空间。破除行业垄断不是“杀富济贫”，而是反对利用资源优势形成不正当竞争，有利于促进形成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从而提高资源配置效率。
垄断意味着不公平竞争，会对公平和效率产生影响。效率层面，垄断限制整体“蛋糕”做大。垄断产生的排他性和非竞争性会抑制同行业内中小企业的发展，同时对上下游企业形成压制，降低资源配置效率，也会损害消费者权益，这种垄断会影响经济效率。公平层面，垄断影响“蛋糕”分割。垄断企业通过价格歧视、恶性竞争等方式在财富分配中拥有更重要的话语权，从而影响分配制度的公平。因此，反垄断对促进共同富裕具有重要意义。行业层面，破除行业垄断能够促进形成更公平有效的市场竞争机制，改善行业竞争格局；企业层面，反垄断和反不正当竞争有助于建立良好的激励机制，引导企业良性发展，释放经济活力。
反垄断的政策路径
破除市场垄断。产业垄断分为市场垄断、自然垄断和行政垄断。在我国产业转型发展过程中，存在大量的垄断问题，对行业竞争效率、国民收入分配产生了明显的影响。我国《反垄断法》主要针对市场垄断行为进行规范，在垄断协议、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经营者集中、滥用行政权力排除、限制竞争等方面予以明确的认定和判断，主要目的在于保护公平竞争，鼓励中小企业创新发展，逐步缩小行业差距，从而实现共同富裕。对此，具有市场支配地位的企业应遵守法律规章，不滥用市场支配地位、不达成横向或纵向垄断协议，经营者集中符合条件时应及时进行申报，营造良好的市场竞争环境。
2021年2月7日，国家市场监管总局网站发布《国务院反垄断委员会关于平台经济领域的反垄断指南》，针对平台经济这一市场焦点领域提出要求。对此，互联网平台企业应理解、遵循政策导向和制度规定，强化自我约束，并积极做好反垄断合规管理。例如，遵守相关法律法规，合规经营，识别与监测反垄断合规风险，加强信息披露等。同时，政府部门应持续加强对互联网行业垄断行为的监管力度，维护平台经济领域公平竞争，引导和激励平台经营者将更多资源用于技术革新、质量改进、服务提升和模式创新。
管制自然垄断及行政垄断。虽然反垄断法对于市场垄断行为进行了约束，但我国还存在大量自然垄断与行政垄断的二元性特征垄断行业，例如电力、电信、石油、铁路等行业，主要集中于国有企业。武小欣（2015）认为，我国具有二元特性的垄断现象是国有企业改革不到位、政府与市场关系调整不到位导致的，需要通过深化改革加以解决。
国有企业的特殊地位赋予国有企业被豁免的权利，但也应实行监督监管和价格调整机制。习近平总书记在《扎实推动共同富裕》一文中提出，“要清理规范不合理收入，加大对垄断行业和国有企业的收入分配管理，整顿收入分配秩序，清理借改革之名变相增加高管收入等分配乱象”。如果国有企业出现不公平交易、价格歧视、收入分配乱象等问题，国家相关部门应介入调查，查实后须进行整改，及时纠正价格歧视等不公平竞争行为，抑制垄断企业高管因垄断行为获得高收入。
反垄断有利于维护公平的市场竞争秩序，但在平台经济领域的反垄断过程中可能面临一些问题。部分平台企业在市场上形成垄断的工具，除了优势地位与营销手段，最主要的还是基于独特的、具有专利性的算法模型所产生的技术优势。而抑制基于技术创新所形成的市场垄断，可能会抑制其他潜在创新者的创新潜能。因此，在平台企业垄断市场的负面效应可控的情况下，不妨“让子弹多飞一会儿”，形成鼓励技术创新与抑制市场垄断的平衡之策。因此，值得注意的是，平台经济领域的反垄断，反的不是平台企业在市场中的优势地位，更不是其核心的优势技术，而是一些平台扰乱市场秩序的垄断行为。
规范平台经济发展、调控收入分配差距
近年来，平台经济与新就业形态不断涌现。根据国家信息中心统计发布的《中国共享经济发展年度报告》，2018—2020年中国共享经济市场交易额分别为29 420亿元、32 828亿元和33 773亿元，参与共享经济的服务人员数量分别为7 500万、7 800万和8 400万，均呈现出逐年增长的趋势。一方面，平台经济大大缓解了社会就业压力，成为“稳就业”的重要一环；另一方面，平台经济领域存在着垄断行为及收入分配乱象，进一步扩大了收入差距，不利于共同富裕。因此，保障平台经济规范运行，调控平台企业收入分配差距，是推进共同富裕进程中的重要议题。
加强对平台经济的监管。一方面，要持续规范平台企业用工行为。平台企业具有对客户信息及劳务需求的垄断性，与平台从业者之间存在严重的信息不对称，导致平台企业容易实现对平台工作者的压榨。例如，平台企业可能会通过降低配送单价、提高配送强度来压榨配送员收入，且利用对数据资源的绝对控制来监管平台工作者的行为。其结果是财富向资本集中，从而进一步加剧收入分配的不公。对此，政府部门应加强对平台企业的监管力度，切实维护平台企业从业人员各项权益。另一方面，面对新经济中出现的众多商家，政府无法对每个商家都做到监管，但可以通过加强对平台的监管，制定相应的激励机制与惩罚措施，促使平台对其用户及商家进行监管，切实保障从业者、商户及消费者的合法权益。
完善数字经济时代下的收入分配机制。在数字经济时代，数据是一种重要的生产要素。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指出，要“健全劳动、资本、土地、知识、技术、管理、数据等生产要素由市场评价贡献、按贡献决定报酬的机制”。建立健全数字经济时代下的收入分配机制，关键在于明确数据要素参与分配的机制，同时改善劳动在企业利润分配中的比重。一方面，共同富裕不是平均主义，要保护由技术进步和创新产生的合理性的收入差距，保障高新科技人才获得应有的薪酬待遇，从而发挥平台经济拓宽收入渠道的功能，扩大中等收入群体，有效改善中低收入者生活水平。另一方面，政府应加大对平台企业的监管力度，取缔由垄断和不正当竞争获取的不合理高收入，有效控制平台的收益，完善平台企业收入分配机制，使更多的利润惠及普通劳动者。
加强监管对平台经济的影响。加强对平台经济的监管力度、调控平台企业收入分配制度、反对平台经济领域的垄断行为，对平台经济行业而言既是机遇又是挑战。从机遇来讲，只有在外力监管下加强平台企业的自我监管，警惕企业扩大后的惰性，并回归到提升产品质量、谋求创新发展的初心，才能保障平台企业更高质量的可持续发展；同时，为互联网经济行业营造正当竞争的氛围，激发平台企业进一步改善经营活动、提升创新活力的原动力，有利于整个行业的可持续发展。从挑战来讲，如何兼顾强化平台经济监管和进一步优化平台企业创新发展环境，仍是需要探索的问题。简单化禁止及“一刀切”监管，会影响平台经济的创新活力与发展潜能。因此，监管应跟上平台经济多样、多变的新业态、新技术、新模式，为平台企业商业模式、科技成果的创新发展、迭代升级预留空间。
（作者周广肃为中国人民大学劳动人事学院副教授，本文摘自《读懂共同富裕》一书，该书其他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刘元春、经济学院教授宋扬、劳动人事学院副教授王非）
责任编辑：方凤娇 主编：程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