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胡金华 上海报道
2024年初A股市场一波剧烈的行情震荡，至今让投资者心有余悸，而“罪魁祸首”量化融券交易做空途径也随之浮出水面：以宁波灵均量化私募为代表的机构在2月19日通过旗下多个证券账户以计算机程序自动生成交易指令、短时间内集中大量下单卖出沪深两市股票行为，不仅受到市场谴责，也被监管部门紧急叫停。
“转融券业务爆发是在一年前，中证金融发布了试行版的《中国证券金融公司转融通业务规则（2023年修订）》规则，让市场上一批头部股票量化投资公司找到了合理借券做空股票标的的途径。具体来说，上市公司前十大股东持有的股票长期不动，可以通过此项业务‘借出’，在市场环境不好的情况，借券的机构以高频交易不停地卖出做空获利，同时这份试行新规还大幅降低了证券公司参与转融券业务成本，证券公司收取0.6%的费率，借券机构只需支付非常低的保证金就能源源不断地从证券公司处借券卖出，甚至省略了买进还券的环节。这种操作，简直就是‘收割机’模式，对于其他投资者非常不公平。”上海一家传统二级市场私募机构一位不愿具名的投资总监向《华夏时报》记者透露。
记者多方采访获悉，这种转融券做空路径参与者量化私募只是“打头阵”，具体的参与方还有券商、公募以及长期持股不动的上市公司大股东，形成了一个利益链。
转融券是如何做空的
作为转融通业务的组成部分，转融券主要是指证券市场的借贷业务，中国证券金融公司将自有或依法筹集的证券出借给证券公司，再由证券公司将这些证券借给投资者，用于融券交易。
“转融券业务扩大了融资融券标的券源，增加了融券做空的机会，对于投资者来说，转融券业务允许他们借入股票后卖出，从而获得资金，或者借入股票后将其卖出，以获取差价收益；对于证券公司而言，转融券业务为其提供了额外的证券来源。”2月29日，上海一家头部券商营业部总经理周杰（化名）向《华夏时报》记者透露。
周杰表示，在2015年A股市场上证综指从最高点5178点暴跌的时候，作为“国家队”代表的中证金公司出手通过公募基金买入很多上市公司股票，并且成为这些上市公司的前十大股东，甚至在某些地产类股票标的中，中证金公司至今还占据前十大流通股股东好几席，这种持股形式是以**基金-中证金融资产管理计划存在。
“由于持股比例不小，但是这些标的中有些至今还在亏损，因此转融通业务的出现能够提升市场流动性，也能够给利益相关方带来额外收益。但是去年的一波杀跌使得转融通业务变了味。据我了解，一部分量化私募从证券公司借入券源卖出仅需要少量的费率，甚至做空卖出获利后都不需要买入券源归还给证券公司。其中的秘密在于某些券源标的过分集中在一家证券公司手中，比如北方一家小型上市房地产公司，它本身不是两融范围标的，但中证金又在其前十大股东中占据了七个席位，且都是以**基金——中证金资管计划存在，股权占比达到总股本的10%，而这些券源可能都集中在一家券商手里，那么量化私募要做空这只股票就变得非常便利，它只要借其中一个资管计划中的券源卖出，接盘方则为这只股票的另外一个资管计划，就能顺利完成一轮券源借入——卖出——买入——归还的过程，因为这些券源都集中在一个证券公司手里，属于同一个大股东，量化私募只是通过高频系统进行了一波做空的操作。从理论上来说，这只券源标可以进行无限制的卖空获利行为，但是对于其他持股的投资者来说，所承受的亏损压力太大。”前述二级市场传统私募投资总监透露。
不过，记者了解到，上述情形只是其中之一。而最典型的案例就是2023年9月金帝股份（603270.SH）在上市首日就出现公司实控人、高管团队将持有的限售股“出借”给中证金公司，再由中证金转融券给13家证券公司、124名投资者（包含35名个人投资者、89家私募基金），在上市当日遭融券大量抛售458万股，融资余额2.21亿元，股价换手率达到惊人的85%、涨幅为121%的惊人局面。
“在目前的A股市场，炒股不止追涨，看跌也能挣钱。以转融券业务为例，例如借来券卖掉的时候10元一股，买券还的时候9元一股，中间获利一元。下跌的差价便是做空机构的收益，一般来说，收益率能够达到30%—50%。据中证金融数据显示，去年9月1日金帝股份融券融出费率（年化）最高达28.1%，出借合约均为27天期限，即合约在9月28日到期。最高28.1%的高额年化利率便是高管的出借收益，资产管理人券商机构再从高管的出借收益中收取相应服务费。融券者高位做空，付出的成本仅仅是融券的利息，收益却是新股发行首日巨大的溢价。战略投资者既没有损失股票，市场还维护了股价，并且收获了融券的高额利息，在这里面买卖以及转融券方都赚到钱了，买单的只有散户。”
彼时，独立财经评论员皮海洲就曾指出，将限售股作为融券标的容易加剧市场的割韭菜行为，动摇投资者的信心，尤其是某些受到市场炒作的个股，一旦股价炒高，机构融券卖出，这就会加剧市场的割韭菜行为；而在市场低迷的情况下，这种融券砸盘行为也很容易动摇投资者的信心。
而这也似乎解释了从去年开始A股市场新股打新“赚钱效应”销声匿迹的原因。
监管叫停利于信心修复
在多位受访业内人士看来，如果转融券业务以这种形式发展，那么最终伤害的将是所有投资者的信心。
“宛如一辆巨型收割机，无论是个股还是板块，只要稍微有点上涨，做空机制就迫不及待地通过转融券收割中小投资者，这无异于杀鸡取卵。”上海资深股民程宏告诉《华夏时报》记者。
值得关注的是，就在2月5日、2月6日午后，证监会两度发声，对“两融”业务进行了回应。针对“两融”融券业务，2月6日，证监会在官网发布通知指出，经研究决定，暂停新增转融券规模，以现转融券余额为上限，依法暂停新增证券公司转融券规模，存量逐步了结。此外，证监会要求证券公司严禁向利用融券实施日内回转交易（变相T+0交易）的投资者提供融券。
同日，一众量化私募出现了“夺路而逃”的情况。据Choice数据统计，截至当日晚间23点，龙虎榜共计出现了464家上榜数据，而在卖出一侧，出现了众多量化席位。
“转融券业务受限将对量化私募产生较大的影响，包括融券T+O策略、融券多空策略、套利策略的私募管理人都会受到较大影响，这会导致出清一批私募产品。此外，还有多家公募基金发布公告称，将严格落实证监会关于融券业务的相关要求，暂停新增转融通证券出借。这些市场参与者的声明表明了一点，无论是量化机构或者其他投资者，‘无中生有’式的借券卖出做空市场本身就存在缺陷，券源的持有方为了那么一点额外盈利，为量化高频交易提供便利，最终却导致更多的个人投资者对其产品产生信任危机，最终伤害的还是自己。”3月1日，上海仟富来资产管理公司总经理许佳莹对《华夏时报》记者表示。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2月2日，中国证券金融股份有限公司（下称“中证金”）发布关于做好暂停转融通借入证券实时可用业务仿真测试的通知。这份通知显示，为做好暂停转融通借入证券实时可用技术准备工作，中证金定于2024年2月19日至3月1日在测试环境组织具有转融券及做市借券业务资格的证券公司开展业务仿真测试，业务测试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沪深市场转融券和做市借券全部业务流程、沪深市场转融资全部业务流程，以及上述业务的清算等业务处理。
有市场人士预测，这或许意味着转融券业务将成为过去式。
责任编辑：徐芸茜 主编：公培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