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胡雅文 李贝贝 北京报道
近日，成都市天府新区红梁西一街166号8楼会议室召开了一场董事会会议，即将古稀之年的蒋卫平终于将天齐锂业（002466.SZ）交给自己的孩子蒋安琪，退居董事会名誉主席。
现在是蒋安琪接手父业的第一个月。她已进入天齐锂业快10年，曾经陪着天齐锂业度过财务负担沉重的低谷。如今，她要面对的这个总市值近700亿元、年利润80亿元、全球领先的锂业龙头，并不在巅峰时刻，正面临棘手问题。
4月24日，天齐锂业股价跳水跌停，5月上旬仍在40元上下挣扎。原因在于天齐锂业在一季度业绩上甩出了一颗 “惊雷”。手握锂矿高枕无忧几乎是天齐锂业的标签，在2024年一季度，天齐锂业归母净利润较去年四季度的7.9亿元下滑了179.93%，亏损达39亿元。在今年一季度锂价略升的情况下，多家同行公司要么亏损收窄，要么扭亏为盈，天齐锂业控股全球最大锂辉石矿格林布什、参股全球最大锂盐湖阿塔卡玛，究竟为何不能躺着赚钱？
两个关键杠杆
在锂盐价格飞泻，业绩普遍下滑的2023年，天齐锂业依然以80亿元的净利润在锂业同行中坐稳了“锂矿之王”宝座。这背后靠的是天齐锂业10多年来在全球锂资源的投资与布局，尤其是两次“蛇吞象”一般的收购，而这也是创始人蒋卫平被人贴上“爱赌”标签的原因。
1997年，蒋卫平下海创业时已经40多岁。就在前一年，日产成功研发了世界上第一辆搭载圆柱形锂离子电池的电动车Prairie Joy EV。做矿物进出口贸易生意的蒋卫平开始对锂有了兴趣，2003年，他成立天齐集团，隔年收购了濒临破产的县属国企射洪锂盐厂，后更名为天齐锂业。
引入现代管理制度和理念，让公司扭亏为盈之后，原材料的问题开始摆在蒋卫平面前。那个时候，中国90%的锂精矿都依赖于澳洲泰利森进口。为了不受制于人，蒋卫平在后来的日子里完成了集危险与战略性于一体的两次收购，奠定了天齐锂业在上游锂资源的实力。
一次是澳洲格林布什锂矿。2014年，经过一系列资本运作，天齐锂业定增募资净额 30.2 亿元，以30.41亿元收购了文菲尔德51%股权，由境外子公司TLEA持有。文菲尔德的全资子公司泰利森拥有位于西澳大利亚的全球品位最高、储量最大的格林布什锂辉石矿的开采权，2023年锂精矿总产量152.2万吨。由此，格林布什矿出产的51%的锂精矿将由天齐锂业控股的TLEA承购包销。
第二次“蛇吞象”是智利阿塔卡玛盐湖。2018年，天齐锂业以40.66亿美元收购 盐湖巨头SQM 23.77%的股权，成为其第二大股东，可通过分红获得投资收益。SQM自1997年开始生产碳酸锂，2005年开始生产氢氧化锂，拥有阿塔卡玛盐湖的开采权，具备成熟的碳酸锂和氢氧化锂生产经验，综合生产成本较低。
这一笔交易的代价是巨额负债。为此，天齐锂业向中信银行牵头的境内外银团共借款35亿美元。资产负债率骤然飙升，从此前的40%左右翻倍，在2020年达到82.32%。此时，天齐锂业又不幸遭遇了行业周期的低谷。叠加2019年中国新能源汽车补贴退坡、行业产能释放、锂产品市场复苏缓慢、产品销售价格持续下滑和疫情等不利影响，天齐锂业在2019年和2020年连亏两年，亏掉了78亿元，债务危机如黑云压顶。
为化解债务危机，天齐锂业引入战投IGO，于2020 年出售子公司TLEA的49%的股权，持股比例下滑至 51%，间接持有的文菲尔德股权随之变为26.01%（51%*51%）。IGO因此获得泰利森格林布什矿24.99%的股权(51%*49%)。文菲尔德剩余49%的股权则归属于美国雅保。
一季度突现巨额亏损
债务缓解，叠加2021年之后的锂价暴涨，天齐锂业在2021年和2022年共收获了近300亿元的巨额收益。到2024年，碳酸锂的价格波动逐渐平稳。
但是高杠杆布局锂资源埋下的隐患已经显现。
2024年一季度，天齐锂业出现了反常的利润波动。最新的一季报显示，天齐锂业2024年第一季度实现毛利额12.51亿元，环比减少42.35亿元，降幅77.2%；净利润-8.31亿元，环比减少41.24亿元，降幅125.24%；归母净利润-38.97亿元，环比减少30.96亿元，降幅386.52%。
天齐锂业主要的收入来源是锂矿和锂盐。天齐锂业在公告里解释称，亏损原因是锂价下行和SQM投资收益减少。但这没能充分打消市场疑虑。较2023年四季度，可比公司如赣锋锂业的一季度亏损已经收窄，这一次巨额亏损能完全归结于周期低迷吗？天齐锂业方工作人员曾告诉《华夏时报》记者，正在召开紧急会议，将给出统一回复。
锂盐为何越卖越亏
天齐锂业后续解释了一季度亏损环比大幅增加的原因。在2023年第四季度至2024年第一季度期间，碳酸锂降价35%，公司锂化合物销售均价环比下降 40.53%，相关毛利额环比下降48.86%。锂精矿降价57%，公司锂矿销售均价环比下降70.24%，锂矿毛利额环比下降84.27%。整体毛利降幅与市场走势基本一致。
需要注意的是，虽然前两个季度的锂盐价格总体下降，但在2024年第一季度，锂盐价格实则回暖，从10.1万上升到了10.9万元。而天齐锂业的锂盐销量环比增加了20.49%，毛利额却下降了48.86%，环比减少了5.34亿元，仅为5.59亿元。
低成本的自给锂矿本是天齐锂业的倚仗，为什么锂盐越卖越亏？这或许与天齐锂业提到的锂矿定价机制有关。
简单来说，天齐锂业生产锂盐所需的锂矿需要从文菲尔德购买。在2023年，泰利森格林布什化学级锂精矿为每季度定一次价。五矿期货数据显示，格林布什锂矿2023年第四季度的平均销售价格为3016美元/吨，上一季度为3740美元/吨（澳大利亚离岸价）。而在2023年第四季度初，锂精矿的市场价格已是2560元/吨。
这种时间错配导致在2024年之前，天齐锂业一直在用高于市场价的高成本锂矿，同时锂盐的市场价格也在飞泻。所以成本倒挂之下，天齐锂业的锂盐很难赚钱。
这一情况在2023年已经十分明显。江苏天齐、射洪天齐和重庆天齐是天齐锂业主要负责锂盐生产的子公司。2023年，这三家公司全部亏损，合计亏损近80亿元。
所以到今年一季度，当锂矿也在大幅降价时，天齐锂业显得更难了。不过从2024年1月起，文菲尔德已将泰利森格林布什化学级锂精矿的定价机制更新为按月定价。天齐锂业表示，随着文菲尔德锂矿定价周期的缩短以及锂矿价格由高位回落并逐步平稳，上述因素对公司归母净利润的影响将逐步降低。
巨额亏损难填
净利润为-8.31亿元，归母净利润为-39亿元，中间近30亿元的差值来自何处？
归母净利润的减少涉及到第一季度少数股东损益的增加。天齐锂业表示，2023年第四季度，因高价锂矿产生的文菲尔德层面的高毛利在2024 年第一季度得以实现，导致本期少数股东损益较高，归母净利润亏损增加。
知名财税审专家、江苏四维咨询集团首席咨询师刘志耕告诉记者，“归属于母公司所有者的净利润”是指合并报表中,属于上市公司的净利润，是上市公司及其所有控股子公司的净利润加总,并扣除内部交易后形成的。“少数股东损益”指子公司在一定会计期间内实现的损益中不属于母公司的份额。
目前，格林布什锂矿所属的泰利森是文菲尔德的全资子公司。由于此前的一系列资本运作，天齐锂业通过TLEA控制文菲尔德，但文菲尔德已经被分成了3块蛋糕。除了天齐锂业的26.01%，剩下的73.99%里有49%属于美国雅宝，24.99%属于IGO。
也就是说，格林布什的锂矿收益需要按持股比例与其他股东分享。而在这一轮周期低谷，由于历史原因把蛋糕分出去后，仅26%左右的锂矿收益没能弥补锂盐的劣势，天齐锂业反而受到了“自给”的锂矿价格影响。
责任编辑：李未来 主编：张豫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