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贾谨嫣 陈锋 北京报道
《红楼梦》第45回中写道，薛宝钗劝林黛玉“每日早起，拿上等燕窝一两，冰糖五钱，用银吊子熬出粥来，要吃惯了比药还强，最是滋阴补气的”。
数百年后，燕窝风采依旧不减当年。28岁的富二代媛媛最近决定加入燕窝养生计划，在双十一与双十二接连刺激之下，她囤入各种知名品牌燕窝。在品牌宣传广告、网络直播带货以及自媒体时尚博主的“种草”之下，媛媛意识到，燕窝可以延缓衰老、改善肤泽，是生活“必需品”。
北漂“打工人”小梦再三犹豫后，在双十一时用支付宝花呗的一半额度下单了燕窝。女朋友们都在吃，自己也不能落下，万一真的有用呢？收到燕窝的第一天，小梦用“凡尔赛文学”发了一条自己和燕窝合影的朋友圈：“也不知道吃什么，那就囤点燕窝当零食吧”。
疫情之下，焦虑不断，花样“炫富”背后影射出阶层焦虑。80后、90后加入燕窝养生大潮之中，其中，燕窝消费女性用户特征明显，25岁至34岁轻熟女一族成为消费主力人群，90后消费力提升迅猛。随着燕窝政策的不断松绑、各项利好的出现以及电商的兴起，燕窝市场呈现高速增长态势，年复合增长率达到30%以上。越来越多的人打起了这个千亿级市场的主意。
“坚持喝燕窝你就是下一个林志玲”，如此宣传语之下引来无数消费者前赴后继。多年以来，市场对“真燕窝”的功效多有分歧。一部分人认为，燕窝能启动衰老皮肤细胞的修复与再生，有上好的滋补功效；另一部分人则认为燕窝高溢价、营养价值不如鸡蛋、吸收率不如普通食物，更有甚者戏称“坚持十年每天吃鸡蛋比坚持十年每天喝燕窝效果更好”。
燕窝是否涉嫌过度包装？2020年双十一期间，辛巴燕窝虚假宣传事件爆发，随后决定对用户退一赔三，共赔付约6200万元。而职业打假人王海发布的“辛巴所售卖燕窝就是糖水”的博文更是牵出即食燕窝、鲜炖燕窝的灰色链条。
12月9日，广州白云市场监督局对“辛巴带货假燕窝”事件立案调查。
燕窝到底有多少营养成分？是否真的能延缓衰老美容养颜？是谁在诱导消费者？又是谁正在攻陷这届年轻人的钱包？
为燕窝站台的大牌明星们
《华夏时报》记者通过慢慢买大数据搜索到京东10月燕窝销售排行榜。榜单显示，今年10月份，燕窝销售额前三名为燕之屋、小仙炖、同仁堂。其中，燕之屋以1.3万单、1600万元位居第一；小仙炖以1.2万单、1600万元位居第二。
与燕窝产品井喷式爆发增长形成对比的是，行业目前依然处于小、散、乱的局面。从事燕窝销售的徐博告诉《华夏时报》记者，为了维护燕窝的“高端”形象，品牌商通常会花高价为燕窝产品背书，从而打开知名度。最常用的方法则是通过招募知名影星进行大力宣传，形成品牌影响力。
天眼查APP显示，燕之屋品牌公司厦门燕之屋燕窝科技发展有限公司与小仙炖品牌公司深圳市榕树堂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分别成立于2014年与2012年。在过往的数年发展过程中，两品牌分别集结数十位大牌明星坐镇。
根据统计，小仙炖成立后，周鸿祎、章子怡、陈数成为其明星投资人，那英、谢娜、张天爱、张歆艺、周海媚、李湘、杨乐等多位明星成为年卡用户，并通过社交平台为小仙炖燕窝宣传助力。
燕之屋则略逊一筹，根据官方信息，1997年便有了燕之屋品牌，过往23年的时间里，燕之屋的代言人仅有三人，为濮存昕、刘嘉玲、林志玲。代言人虽不多，但无时无刻利用各种话题进行炒作宣传。
2019年末，燕之屋第三任代言人“台湾第一美女”林志玲嫁给日本男明星AKIRA，婚礼上的她俨然看不出已经45岁。“林志玲究竟吃了什么‘防腐剂’”一时成为网络热点话题，多家自媒体随后发文揭秘林志玲的“冻龄”秘诀，指向燕之屋燕窝产品。
品牌营销之下，燕之屋与小仙炖稳坐市场头部交椅，赚的盆丰钵满。但有市场声音质疑公司涉及虚假宣传。回顾燕之屋碗燕上市之际播出的广告宣传片，其中称，燕窝可“大补元气”、香港新加波的80%女性都在食用燕窝。
时间来到今年双十一前夕，各类商家蓄势待发，重金宣传自家产品。消费者汪梦向《华夏时报》记者表示，那段时间一打开某短视频平台，跳出来的广告一定是各路明星推荐的“小仙炖”。
在小仙炖的广告中对产品进行如下宣传：小仙炖系鲜炖燕窝领导品牌，精选马来西亚、印尼燕窝，创新鲜炖燕窝水雾炖煮工艺，原料只含有燕窝、冰糖和水，零添加。记者在“小仙炖鲜炖燕窝”的官方微博中看到曾宣传称，燕窝“有助于提高精子和卵子的质量，调理肝肾，优生优育”。
然而知名打假人王海却并不这样认为。王海此前发布多篇打假文章，多维度揭露小仙炖利用燕窝炒作，实则虚假宣传的本质。其中，在《小仙炖骗术揭秘：据送检结果计算小仙炖鲜炖燕窝燕窝含量约为0.6%！》中，指出小仙炖“干燕窝含量5克及以上”、“零添加”、“固形物含量大于等于90%”均为虚假宣传。
根据王海委托第三方购买送检的小仙炖70克/瓶产品的检测报告显示，燕窝酸（唾液酸）含量为0.06克/百克，按照GHT1092-2014《燕窝质量等级》计算小仙炖产品每百克约含0.6克燕窝——燕窝含量不到1%。因此王海称，小仙炖其实系“每百克添加了1克干燕窝的燕窝（味）方便食品——八宝粥罐头”。
在王海眼中，即便小仙炖使用的都是正经燕窝，肯定也不是好燕窝，是燕碎和燕盏。燕盏本身就可以刷胶，燕碎的进价只有每克8元。如此算来，即使按照5克80元的价格，最后小仙炖的售价是270元，毛利率将大于70%。
燕窝产品仍未出台国标
随后小仙炖公开否认了上述说法，并力争通过检测报告证明70克/瓶产品的燕窝酸含量为每百克2克。孰是孰非至今仍无论断，市场不禁发问，谁在监管这个暴利行业？
对于“辛巴带货假燕窝”事件被立案调查，律师认为，此次案值超过1500万的“假燕窝”或将让辛巴面临刑事处罚的风险。需要注意的是，燕窝产品尚且未出台相应的食品安全国家标准。
公开资料显示，燕窝的行业标准《GH/T1092-2014燕窝质量等级》，只适用于燕窝原料（包括完整的燕盏，不包括燕条、燕碎），不适用于即食燕窝等燕窝制品。
即食燕窝目前使用的是罐头食品生产标准。唯一有迹可循的，则是2018年5月1日实施的由“中国药文化研究会”发布的团体标准。值得注意的是，团体标准系由社会自愿采用的标准。这意味着，它并不具有约束力。
近年来，即食燕窝、鲜炖燕窝以惊人速度爆发式增长。此前，国家市场监管总局食品生产安全监督管理司副处长许晓明公开表示，燕窝这个产品原来做的并不多，但通过这两年的风险管控和风险检测发现了一定的问题。
2019年末，国燕委相关负责人透露称，燕窝国标初稿已定，还需征求意见。中国食品产业分析师朱丹蓬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整个消费端的消费频次不断加快的利好情况下，很多良莠不齐的燕窝产品出现在我们面前，在国标未完全出台之前，整个燕窝市场仍需要一段发展历程。
没有国标约束，即食燕窝引发讨论的背后，也仅仅是被质疑涉嫌虚假宣传。徐博向记者坦言：“最不济也只是没有滋补功效的糖水，一般来说触碰不到食品安全的红线。在此背景下，很难对‘真假燕窝’有所定论。”
但似乎各大品牌却在争相为自己镀上“食品安全”的金。12月初，小仙炖鲜炖燕窝作为燕窝行业代表参加了“第十八届中国食品安全大会”，获得“2019-2020食品安全诚信单位”等三项荣誉。
编辑：严晖 主编：夏申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