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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之下的上海,公益基金会走近老年人

周南 2022-5-13 19:38:22

本报记者 周南 王晓慧 北京报道

“三人行,必有一老。”

疫情之下,很多“一老”成为了“困境老人”。

截至2020年底,上海市常住人口中,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数量为581.55万,占23.4%;户籍人口中,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数量为533.49万,占36.1%。按照这个比例,三人行,不止一老。

于是,公益视角下,一场关于老年人的被助、自助和互助拉开了帷幕。

困境老人

老人的需求是慢慢凸显的。

上海疫情暴发伊始,恩派公益基金会(下称“恩派”)作为在地公益组织,立即做出快速反应。从3月18日,恩派就开始了社区战“疫”行动,筹措资源、对接需求、联合公益伙伴协同战“疫”。并联合复星基金会、NCP生命支援、屋里厢社区服务中心等伙伴发起“守沪社区战‘疫’联合行动”,发挥各自优势,开展深度协同,积极助力基层社区战“疫”,共同守护上海。“守沪行动”前期主要是为社区志愿者、一线医护人员送去防疫物资,为社区困境老人、残疾人、低收入务工人员等群体送去急需的食品物资。

但随着封控的时间变长,老年人的需求暴增,恩派于4月14日联合北大上海校友会公益联合会发起了“帮助困境老人”项目,专门针对上海困境老人提供基本生活物资。此后,也有多家爱心企业及捐赠人专项支持此项目,送去急需的生活物资,关爱疫情中的困境老人。

恩派公益基金会秘书长李雪春告诉《华夏时报》记者,困境老人可以分为两类,一类原本就是困难人群,他们有的来自低收入家庭,或者本身患有疾病而失能。“即便没有疫情,这些老人也需要社会的关爱和支持。但更多的是第二类老人,他们大部分是独居、孤寡、高龄老人,原本生活能够自理,因为疫情封控,无法线下采购生活物资或求医问药,‘不脆弱的老人’在特殊时期变成了‘脆弱老人’,成为了要关注的困境群体。我们的工作对象里,后天形成的‘脆弱老人’数量要远远超过大家日常关注到的困境老人。”

在关注到庞大的老人群体后,恩派主要回应三方面的需求:一是提供基本的生存物资保障,满足老人的食物需求;二是提供生活物资,比如纸尿裤一类的日用品;三是满足老人的求医问药需求。“老年人多有慢性疾病,虽然政府对社区设置了买药渠道,也有一定的规定流程,但很多社区服务能力有限、求助信息不通畅、特殊药品对供应及配送要求高导致买药难。我们联合行动的NCP生命支援成立了专门的医疗组,通过个案救助去解决紧急的求医问药需求。另外从提出的需求来看,大量求助的老人当他的药还剩一两周的量时,就会开始焦虑,开始求助买药。”为此,专业医疗志愿者也会对老人们予以心理关怀及疏导,缓解买药焦虑,评估需求并对接买药渠道。

困境老人的名单是经过多重确认的。恩派通过多年积累的社区伙伴渠道,通过抖音、公众号等方式,接收和汇总来自社会志愿者和受困人群的求助信息,再通过社区志愿者和所在居委会、街道的摸排,确定哪些是大病患者,哪些是困难户,哪些是高龄独居,核实后再进行物资配送。

海量的需求涌来。

评估需求

为了充分利用有限的物资,评估是公益组织面对海量需求时的重要一步。

“大家都缺物资,但我们作为公益组织不可能回应所有人。”李雪春告诉记者,有四类人群恩派会优先回应,首先是独居、孤寡、高龄老人,这也是我们第一优先级去回应的,其次是残疾人,再就是大病患者,第四类是低收入的外来务工人员。

而面对上海的百万老人,恩派又制定了对困境老年人社区进行资助的5项标准,进行进一步界定:其一,老年人所在的社区是老旧小区、动拆迁小区、保障房、公租房等;其二,社区内老年人较多,70岁以上老年人有50人以上;其三,封控区、管控区的社区优先;其四,生活物资保障有困难,社区开展团购困难的社区优先;最后,低收入群体较多,困境老人较多的社区优先。

拿第一条指标而言,恩派甚至收到过来自别墅小区的求助但被拒绝了。“对方当时也提出质疑,不能因为是别墅小区就拒绝,难道别墅小区就没有困难老人了吗?我们的公益资源有限,比如当有100个社区,每个社区有上百位老人需要支援,而我们的能力只够回应20个社区的时候,我们必须根据优先级排列筛选我们的资助对象,先照顾老旧小区,把它作为一个硬性标准。”

如此硬性标准,是否刻板?

李雪春直言:“我们要对捐赠方、对我们的机构、对社会公众有所交代,执行的时候如果这些细节不抠那么‘死’,最后很可能会执行不下去,造成有限的公益物资不能送达最有需要的人手里。其实我们也会对需求作出个性化评估,如果来自别墅小区的求助愿意详细说明社区的困难及迫切性,评估通过,我们也会适当支持的,但他们不愿意再做更多说明。”

需求评估之外,恩派会根据老年人数量采取不同处理模式,如果社区70岁以上的老年人超过50人,恩派会联系供应商直接派送物资,不足50人时,则作为个案求助处理,另外联系志愿者及运力,以类似骑手闪送的模式进行物资派送。

而每次给老人派送的家庭食品包则以个人为单位发放,每个食品包约覆盖一周的量,通常包含一箱牛奶、8-10斤蔬菜、10枚土鸡蛋、2斤沃柑、5斤大米、1斤挂面,具体会根据采购情况稍有调整。实际上,除了少数社区因为捐赠人的意向发2批次物资支持半个月,对于大部分社区,恩派都会按照一周的量发放一次物资。

这种“打一枪换一地方”的行为合理吗?

在这一点上,李雪春的认识非常清晰。“我们派发的物资作为紧急保障,是要帮助老人度过最困难的一周。其实,从救援的基本原则来看,作为公益物资支持,每次发放一周的量已经算多了,以往只发3天或5天的物资量,第一次发完后会做跟进,根据需求再决定要不要发第二次。这次封控时间长、运力不足,才会一次发放一周的量。另外,公益是重要的补充力量,老人物资需求量非常大,要全部依靠公益资源来解决问题并不现实,同时还需要政府、市场、社区的多方力量做出回应。”

运力难题

而最让公益组织头疼的是运力问题。外地的物资进入上海需要通行证,在上海市内运输物资需要通行证,物资到了社区门口,如何送到家,打通最后一公里也是问题,环环相扣。

李雪春描述称,此前武汉、西安、深圳、吉林的疫情,社会力量和公益物资的车可以通行,但这次上海疫情,公益组织想方设法筹到款、买到物资,东西却发不出去。公益物资是这样,市场上的物资同样如此。

“恩派的办公地点在浦东,浦东民政其实非常给力,给我们提供了仓库,还申请了两张通行证,但是通行证在后续的使用中不断出现问题。”李雪春说道。

恩派只能多次紧急协调,与民间救援队联动,到处寻找已经录入全市电子系统的有效通行证车辆充当临时运力,但每天要回应10-20个社区需求和30-50个个案求助需求,而一辆车每天最多只能跑十余个地方,运力远远不够。

花钱。李雪春只能租市场上拿到通行证的车辆,有些愿意支持公益的车辆,收费会低一些,但对于公益组织来说,仍然难以长期负担,最困难的时候,上海有通行证的车辆日费用甚至在万元左右,“我们仅在运输上就支出了近20万元,这在以前的救灾中是从来没有过的。”

转折一直在发生。随着疫情及防控政策的变化,通行问题正在好转,有通行证的车辆多了,不过还是要继续付费。

相对弱势

然而当运输问题解决,物资终于抵达“C端”时,还有很多老人不愿意接受捐赠。

李雪春回忆称,恩派接收过一对80多岁老人的个案求助,老伴卧病在床,家里已经断粮,二人是回族不吃猪肉,选择就更小,但他们的求助是询问到哪里可以买物资。实际上,根据当时他们的外部情况是买不到物资的,居委会也停摆了。“最后基金会理事和捐赠人也是困境老人关爱项目的热心志愿者,给他们打电话做了很多思想工作,他们才愿意接受捐赠,通过骑手和志愿者接力给他们送去了食品物资。”

实际上,老年人并不是绝对的弱势群体。

在日常的社区里,活跃的“386199部队(女人、儿童、老人)”中,有大量的社区志愿者是老年人。恩派培育的很多社区志愿者团队骨干都是老年人,“他们有能力有意愿,尤其很多老党员,他们热心助人、愿意奉献。”

一位75岁的阿姨是楼道里最年轻的志愿者,她要服务社区里八九十岁的老人,每天敲门去看看他们的情况怎么样,给他们送物资,还要做楼道消杀。

李雪春告诉记者,还有一位70来岁的老人多次打电话求助,但每次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在帮其他老人寻求物资支持。“前几天,同事主动问起她,每次帮别人求助,自己有没有困难,老人最后才说,自己其实也挺困难的,但她觉得在公益资源有限的情况下,自己还可以熬一熬,她说,‘我一天就吃一顿饭,但是有的人可能一天都吃不上一顿饭,所以我想让你们帮的是那些人,我自己还可以再熬一熬,坚持一下’,我们听得很心酸。”

但是,需要强调的是,即便一些老人他们曾经是城市的建设者,是知识分子,或者他们的经济水平良好,但是在数字化这件事上,老年群体面临的困难是一样的。

日拱一卒

当时间行进到5月初,政府保供工作好转,老人对紧急的生活物资求助就很少了。

聊到这里,李雪春一改此前的理性回应,她告诉记者,一直以来,自己和恩派的同事都是凭着使命感和价值驱动做事。而4月份自己的情绪持续低落,一度很受打击。“有些忙我们帮不上,很无力,有些事情让我们感到悲愤,可是还要克制和压抑这种悲愤,因为还有很多人在向我们求助,我们能做的就是日拱一卒,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一点算一点,能帮多少人就帮多少人。”

“恩派人”的日拱一卒有了新的成绩单。截至5月2日,恩派收到540条防疫物资需求,审核通过181条,覆盖145个社区、29个医院、12所高校、5个救援队,共计发放1810835件防疫物资;接收处理了5992条有效个案求助信息,完成了450单生活物资派送,1084单医疗单,154单心理关怀单;为2187位受困的工地工友、滞留“卡友”、外卖骑手等务工人员提供生活物资支援。

在关爱困境老人方面,为246个社区的13719位困境老人配送食物包及助餐食品14319份,为31家养老院3831位困境老人配送物资35665份,为8家社区长者食堂的2571位困境老人配送18000份助餐食品,共帮助20721位困境老人缓解生活困境。

实际上,整个过程中,能求助的老人不是最差的,最糟糕的是那些没有求助、默默承受的老人。“所以,我们特别强调社区力量,疫情当下,社区外的政府、医疗机构、社会组织都无法直接及时触达老年人,社区居委会、志愿者、邻里的守望相助非常重要。疫情结束之后,最重要的还是要做好基层的社区治理和社区营造,如何真正提升基层治理能力,激活社区的内生力量,让更多社区形成自组织,产生更多志愿者,和当下的基层治理结构形成互补,甚至成为社区治理的重要力量。”

“而公益组织要对其进行赋能,恩派接下来要一边进行帮助困境老人项目的收尾,一边将注意力转移到后续的社区创伤修复和常态化的社区建设中,让更多志愿者掌握对接物资、防疫、消杀、关爱社区脆弱人群、提供心理知识服务等技能,社区才能在内部形成一个小的生态,同时连接外部资源,和大生态形成联动,社区才会有更强的自救和互助能力,能够应对各种各样突发的公共危机。”

李雪春告诉记者,应急阶段过去了,关注老人,他们会继续日拱一卒。采访结束后,她给记者发了两个加油的表情。

责任编辑:方凤娇 主编:王晓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