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9月，博康艾馨集团内部一角。摄影/帅可聪
本报记者 帅可聪 陈锋 北京报道
2022年6月10日晚，北京市公安局大兴分局发布情况通报称，北京博康艾馨科技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博康艾馨集团”）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警方已对此立案侦查，公司法人陈某某及主要涉案嫌疑人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此前3月16日，《华夏时报》曾以《博康艾馨爆雷调查：公司被封，巨额资金未兑付，员工称有高管用假名》为题独家报道，这家提供养老旅游服务的公司，过去几年来以年化15%左右的高收益率，在北京、天津、湖北、陕西、河北等全国多个省市，吸引不特定老年人投资理财，在2021年年中陷入大面积逾期，随后被大批老人上门追债。有不少老人的投资额达到了数十万、数百万元。
“后续还会有进一步行动。”6月11日，接近北京警方的一位人士告诉记者，目前包括博康艾馨董事长陈剑锋在内的多位公司高管被刑事拘留，北京警方已向其他涉案地方发出了协查通知，警方聘请的审计机构正在彻查博康艾馨集团的资金进出情况。
记者了解到，在大量老人向警方报案后，2022年以来北京方面有关部门曾成立工作专班，处置博康艾馨逾期兑付有关事宜，维护老人们的合法权益。工作专班先后16轮约谈博康艾馨董事长陈剑锋等高层人员，要求公司制定资金清退方案，但一直未能得到落实。
今年3月，接近博康艾馨集团核心管理层的一名前员工曾告诉记者，博康艾馨集团在全国范围内的客户总数可能有2万多人，涉及未兑资金规模可能超过10亿元。他还称，公司有业务员和个别高管长期使用假名。
董事长在内多人被刑拘
6月10日晚，北京市公安局大兴分局通过官方微信、微博等渠道发布情况通报，2022年5月2日，北京市公安局大兴分局依法对北京博康艾馨科技集团有限公司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立案侦查。2022年6月8日，北京市公安局大兴分局对“博康艾馨”公司法人陈某某（男，42岁）及主要涉案嫌疑人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通报还称，公安机关将加大案件侦办力度，全力追赃挽损，最大限度保护人民群众的合法权益。请投资人于2022年12月31日前完成报案登记，逾期未报案或因提供虚假材料而影响本人合法权益的，后果由本人自行承担。投资人可按照通报所述的线上或线下方式进行报案登记。
据《华夏时报》记者了解，上述通报中的陈某某，即指的是博康艾馨集团的创始人、实控人、董事长陈剑锋。
6月11日，接近北京警方的一位人士向记者确认，包括陈剑锋在内的多位公司高管系被刑事拘留。另一位知悉部分案情的投资人还告诉记者，被刑拘的人中包括陈剑锋的前妻成某某。陈剑锋与成某某虽早已离婚，但仍共同居住。
公开资料显示，博康艾馨集团成立于2009年，公司主营业务覆盖养老养生、休闲旅游、医疗保健等多领域，在北京、天津、河北等省市设有数十家分支机构及关联企业。博康艾馨集团董事长陈剑锋，1980年出生，湖北咸宁人。天眼查数据显示，陈剑锋实际控制多达29家企业，部分已经注销，其中主要包括博康艾馨在全国各地的分公司、旅行社、商贸公司等。
博康艾馨集团董事长陈剑锋。图片来源于博康艾馨微信公众号。
有了解博康艾馨发展历程的人士告诉记者，博康艾馨早年主要卖保健品，大概在2015年开始一边做旅游，一边卖投资理财产品。在北京地区，博康艾馨运营体系主要分为十二大中心，中心设一名总监、多位经理、业务员众多，总监们向陈剑锋汇报。
2021年9月、11月以及2022年3月，《华夏时报》记者曾三度前往位于北京经济技术开发区科创十四街9号的博康艾馨总部走访调查，并证实这家主要提供养老旅游服务的公司，近几年以年化15%左右的高收益率，在北京、天津、湖北、陕西、河北、江苏等全国多个省市，吸引不特定老年人投资理财。
2021年11月，在博康艾馨集团二楼售后部要求兑付的老人。摄影/帅可聪
简而言之，其模式大致为：通过低价游吸引大量老人，游玩过程中开会、上课，以高收益诱导老年人投资理财。多位老人告诉记者，他们最初是在公交站、公园等公开场所与博康艾馨业务员认识，也有的是通过亲友介绍。不少老人投资了数十万、数百万元，年化收益普遍在15%左右。2021年年中，由于疫情等原因，公司资金链断裂，大批老人追债未果陆续向警方报案。
上述接近北京警方的人士向记者表示，该案波及甚广，涉及金额较大，也存在一些困难。北京警方已向涉案的各地方发出了协查通知，并聘请审计机构彻查博康艾馨集团的资金进出情况。
承诺两年最低收益率40%
“我支持有关部门依法处置这起案件。”6月11日，在看到警方通报后，一位在博康艾馨投资了上百万元的7旬老人告诉记者，经过漫长的等待，但仍然没能把钱拿回来，她已经对博康艾馨不再抱有希望。
值得注意的是，据《华夏时报》记者调查，自出现兑付问题后，博康艾馨曾回收老人手中的合同，疑似企图销毁证据。有员工当时还解释称，此举目的是为了便于对账，交了合同的才能排队领款。一些老人整个投资过程都是以现金支付，手中又没了合同等凭证，这可能会成为该案办理的一个难点。
记者获得的合同、协议书等一系列材料显示，博康艾馨在向老人销售理财产品时，巧设了五花八门、各种名目的合同。有的是产品订购合同，老人的钱被用来兑换消费积分，但老人一直只以为是定期理财；也有的是项目投资合同，约定资金投向具体项目，并承诺保本保息。其年化收益率普遍在15%左右。
例如，一份通山县慈口乡矿泉水项目开发合作协议书显示，博康艾馨旗下的北京贸通天下国际贸易有限公司与老人签署协议约定，双方合作开发矿泉水项目，项目预计总投入2.8亿元，该老人投资1万元。博康艾馨集团董事长为该合作协议出具了个人承诺函，承诺约定两年收益率不低于40%，不足部分由陈剑锋补足。
投资合同。受访者提供
博康艾馨集团此前发布的新闻稿显示，该公司曾多次举办声势浩大的会议活动，大批老人热情参与，规模堪比互联网头部大厂的年会。多位博康艾馨的员工和老人均有表示，在该公司投资理财的老人数量远不止万人。
博康艾馨某次年会活动。图片来源于博康艾馨微信公众号。
今年3月，一位接近博康艾馨核心管理层的前员工曾向《华夏时报》记者表示，博康艾馨集团在全国范围内的老人客户总数可能超过2万人，涉及未兑付资金规模可能超过10亿元。
罪名或随调查情况变化
在2021年年中出现大面积逾期后，面对大批前来讨要欠款的老人，包括陈剑锋在内，博康艾馨集团上下给出的说法一致为：由于公司的房地产项目、市政工程项目等各类项目回款出现问题，导致公司短期资金紧张。根据博康艾馨官网此前公开的信息，博康艾馨集团参与了湖北阳新县旧城区居民区改造工程、贵州安顺市关岭县水利工程、燕厦乡三级客运站、通山县慈口乡乌岩矿泉水项目等一系列项目。
但从老人手中吸纳的资金到底有多少资金投入了真实的项目，存在疑问。《华夏时报》记者从投资者手中获得的一份博康艾馨2022年2月13日会议纪要显示，拉新客户获得现金，给与的提成比例高达10%-15%。前述接近博康艾馨核心管理层的前员工还称，公司有业务员和个别高管惯用假名，包括在文件上签字时也是如此。
2021年11月，记者在博康艾馨公司内部走访调查时还曾证实，当时已经大面积逾期的博康艾馨，正在实施“借新还旧”。据该公司财务部门人士当时称，公司各个业务中心只要能找到客户办单子，刷现金回来，就能获得部分“额度”用以兑付。
据记者调查了解，最晚在2021年8月，北京地区就陆续有老人向警方报案。2022年3月底，北京方面多个有关部门成立了工作专班，处置该案有关问题，维护老人们的合法权益。工作专班曾先后16轮约谈博康艾馨公司陈剑锋等高层人员，要求其制定明确清晰可操作的资金清退方案，但企业迟迟未能按照要求落实。
资深金融刑事案件律师、北京合弘威宇律师事务所副主任魏景峰告诉《华夏时报》，依据刑法规定，按涉案金额大小，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分为三档刑期，分别对应的是三年以下、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也就是该罪名最高刑期可以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不过，最高刑期提高到十五年是刑法修正案（十一）修改确定，之前该罪的最高刑期是有期徒刑十年。刑法修正案（十一）于2021年3月1日起实施，本案适用十年的最高刑期还是十五年的最高刑期，需要看涉案行为的持续是否跨越刑法修正案的实施。
魏景峰同时表示，尽管目前警方是以“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的罪名进行立案侦查，但从司法实践看，该案后续仍有可能发生罪名变化的情况。随着侦查的深入开展，如果发现存在非法吸收的资金并非主要用于实际经营、大肆挥霍资金、明知没有偿还能力仍然借新还旧等行为的，那么就可能涉嫌集资诈骗罪。而集资诈骗罪的最高刑期为无期徒刑。且不排除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和集资诈骗罪都构成的可能，即部分行为构成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部分行为构成集资诈骗罪，数罪并罚。
魏景峰还指出，退赔退赃在刑法修正案（十一）实施后属于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的情节，但是有一个时间节点问题，就是需要在提起公诉之前退赔。之前退赔情况只是属于从轻情节，现在属于可以减轻处罚情节，所以积极退赃、及时退赃对量刑有较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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