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正生/文
2023年一季度中国不变价GDP增长4.5%，显著强于市场预期，显示中国经济开局良好。我们认为，当前中国经济复苏仍然具有典型的疫后修复特征，与防疫放开相关的服务业成为拉动经济增长的关键力量，但经济全面复苏的基础尚不够稳固。这主要体现在：工业生产和投资的稳步复苏中，开始显现出若干不利迹象；房地产投资的修复仍主要受益于保交楼政策，房地产销售好转和新开工意愿提升均不稳固；居民收入信心虽明显改善，但可支配收入增长仍然未见起色，扩大居民消费仍任重道远。市场对中国经济增长预期可适度上修，但还密切跟踪关键结构性指标。
第三产业对GDP的带动作用突出
2023年一季度，一、二、三次产业不变价GDP分别增长3.7%（去年四季度为4%）、3.3%（去年四季度为3.4%）、5.4%（去年四季度为2.3%），对总体GDP的拉动分别为0.15、1.29、3.06个百分点。第三产业加速增长主要受三方面因素驱动：
1）防疫政策放开后接触性、聚集型服务业补偿性增长。得益于居民外出就餐、旅游出行明显增多，一季度住宿和餐饮业增加值同比达到13.6%，去年四季度为下降5.8%，且从3月服务业生产指数来看，其增速比1—2月进一步加快；批发和零售业增加值同比增长5.5%，也比去年四季度加快5.2个百分点。3月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中，餐饮收入增长26.3%，较1—2月的9.2%同样大幅加快。
2）交通运输业增长加快。同样得益于人流物流恢复，一季度交通运输、仓储和邮政业增加值同比增长4.8%，比去年四季度的-3.9%也有明显恢复。
3）数字经济带动作用显著增强。一季度，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增加值同比增长11.2%，明显快于全部服务业增速。随着平台经济监管态度逐步明晰，ChatGPT掀起数字经济投资热潮，AI应用空间打开，一季度高技术服务业的产值和投资均显著抬升。1—3月高技术服务业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长17.8%，较1—2月抬升5.5个百分点。
装备制造和原材料行业带动工业生产稳步回暖
3月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3.9%，较1—2月的2.4%也有明显回暖。从已公布分行业数据来看，3月工业增加值回升主要受到装备制造行业和原材料行业的拉动。装备制造业中，3月汽车制造业、通用和装备制造业、TMT、电气制造业的同比相比1-2月抬升幅度最大；原材料行业中，3月金属制品、橡胶塑料、非金属矿物的同比较1—2月显著抬升，十种有色金属、水泥、钢材产量同比也升至高位。国家统计局介绍数据显示，一季度装备制造业增加值同比增长4.3%，高于规上工业1.3个百分点；原材料制造业增加值同比增长4.7%，高于规上工业1.7个百分点。
不过，工业经济增长面临不少不利因素，对工业增加值增长的持续性形成一定威胁：
1）工业产销率和产能利用率处于低位。一季度工业产能利用率下降至74.3%，比2020年二季度水平还略低；3月规模以上工业企业产销率为94.1%，比去年同期的低谷进一步下降。
2）制造业“生产热、投资冷”。1—3月制造业固定资产投资同比下降1.9个百分点至6.2%。尽管装备制造和原材料行业的生产形势向好，但从已公布的分行业固定资产投资数据来看，1—3月金属制品、通用和专用设备、汽车制造、TMT行业的固定资产投资增速均较1—2月有所下降。
3）高技术制造业的生产、投资均显著下滑。1—3月高技术产业工业增加值同比降至0.9%，为2011年以来首次低于工业增加值总体；高技术制造业固定资产投资同比降至15.2%，相比去年12月显著降低了7个百分点。3月高技术产品对中国出口的拖累达到3.1个百分点，外围环境对中国中长期产业升级、科技突围的不利影响值得警惕。
4）采矿业工业增加值大幅下滑。3月采矿业增加值同比仅为0.9%，相比1—2月的4.7%降幅较大。其作为原材料行业的上游，可能体现了原材料行业的减产预期。
5）出口交货值负增长小幅加深，与3月出口数据的靓丽表现存在出入。对我国出口景气度超预期的判断还需时间考验。
房地产投资的复苏仍不稳固
3月房地产投资当月同比收缩5.9%，相比1—2月小幅回落0.2个百分点。其中，房地产竣工面积增速蹿升，创2021年下半年以来新高，商品房销售增速小幅抬升，但新开工和施工面积增速显著回落。这意味着，当前房地产投资修复以“保交楼”为主要特征，房企新开工意愿依然不强。我们认为，造成这一状况的原因主要在于：
1） 房地产销售以二手房为更强，房地产库存仍在积累，从而对新开工的带动作用有限。从我们统计的15个样本城市看，3月二手房日均销售面积同比增速高达77.2%。1—3月住宅商品房待售面积累计同比增速保持在15.5%高位，房地产库存增长的势头并未得到扭转。
2） 不同层级城市新房销售的恢复存在明显分化，对房地产销售的整体带动作用还不强。从我们统计的57个样本城市高频数据看，3月一线、新一线城市新房销售强于去年同期，也略高于历史同期均值；但二线、三线城市商品房销售低于去年及历史同期均值；四五线城市相比历史同期均值仍有较大差距。57个样本加总显示的房地产销售改善程度不强。
3）房地产开发资金来源虽普遍改善，但民企与国企之间可能还存在较大差距。3月地产开发投资资金来源当月同比由负转正，个人按揭贷款、定金及预收款和其它资金来源增速分别达到19.9%、13.5%和15.6%，国内贷款同比也达到6%，但自筹资金跌幅仍有17.4%，意味着房企融资渠道尚未完全打开。根据国家统计局介绍数据，一季度房地产开发民间投资下降13.8%，较房地产开发投资完成额低8个百分点，意味着民营房企的信心恢复仍有待加强。
居民可支配收入增长仍有待提速
3月就业形势显著改善，农民工就业恢复较快。3月城镇调查失业率5.3%，比2月份下降0.3个百分点。春节后更多农民工外出务工，一季度外出务工农民工人数同比增2.3%，百度迁徙指数持续高于2021年及2022年同期水平。3月服务业加速复苏，对农民工就业的吸纳能力较强（从事第三产业的农民工占比过半），带动外来农业户籍人口城镇调查失业率较2月下行0.7个百分点，是城镇调查失业率走低的重要支撑力量。
随着经济复苏和就业好转，居民收入信心明显改善，但一季度可支配收入增速尚未见起色，扩大居民消费仍需政策呵护。今年一季度人民银行城镇储户问卷调查中的“未来收入信心指数”从去年四季度低点大幅回升至49.9，已接近进入扩张区间。但一季度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中位数同比增长4.6%，比去年四季度还略微下降了0.1个百分点。不过对此不必太过担心，居民收入改善本就是经济景气改善的滞后指标，只是提醒我们注意，当前消费复苏仍有很大疫后修复的成分（比如3月增长最快的限额以上消费品类，多为去年同期增速最差的品类），消费增长的动能还需进一步夯实。
（作者为平安证券首席经济学家）
责任编辑：方凤娇 主编：程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