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吴敏 新加坡报道
Web3.0已经成为全球最重要的创新生态和被角逐的赛道之一。
去年以来,中国香港发布多项政策支持Web3.0相关企业的发展,开放姿态越来越明显,而新加坡对相关行业监管范围更广泛,部分政策更严格。
香港与新加坡都是亚洲知名的金融中心,随着各方对加密行业监管态度的变化,在传统金融体系下如何推进以Web3.0为核心的去中心化金融体系,成为新的发展考验。近日,《华夏时报》就此专访了原新加坡金融管理局银行机构监管署长、原新加坡金融管理局学院院长白士泮。
香港、新加坡可协同发展Web3.0
《华夏时报》:根据当前香港、新加坡的政策态度,您如何看待加密货币、Web3.0行业未来在两地的发展,哪里更有可能成为亚洲Web3.0中心?
白士泮:香港和新加坡对加密货币、Web3.0的政策态度基本上都是比较开放和积极的。差别在于新加坡有先发优势,早在六七年前已经开始允许加密货币的应用试验尤其是对金融机构与企业做为用户,也早在2016年就推出了针对金融科技创新的监管沙盒。但由于加密货币价格波动剧烈,投机性强, 新金管局经常警告散户不要碰它。新加坡的政策态度应该说是相对的谨慎稳健。
香港对加密货币的态度自去年起开始转变,发出积极拥抱虚拟资产政策的宣言后开始密集举办相关的大会活动,港府官员也纷纷为加密货币行业站台,明显的加速赶路以收复失地的感觉。香港的政策态度是非常积极的。
Web3.0也被称为“分布式互联网”,是一种未来的互联网,它没有中心化的控制权,而是以分布式的方式运作。我觉得新加坡和香港,就像传统的金融中心,都可以在“分布式互联网”中扮演重要节点的角色。
何况Web3.0目前的发展还处于起步阶段,还需要大量投入和大力推动。新加坡和香港可以借助其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位,以及信息与数码科技基础设施,为推动Web3.0的创新发展提供良好的条件。我觉得在这个Web3.0起步阶段,两地可以协同发展,相辅相成,打造出最理想的Web3.0境界,比如香港可以发挥大陆的卓越科技能力,而新加坡可以发挥其国际化的优势,提供国际数字规则与标准制定的经验。
Web3.0是一个新时代开放和智能的互联网,是一个网络工具,它最终的价值在于与实体金融、经济和社会结合。新加坡与香港到时都能借力Web3.0,分别为东盟甚至亚洲与大中华区提供基于Web3.0更好的数字金融服务,而不一定是个零和游戏。
《华夏时报》:7 月 3 日,据彭博社报道,新加坡金融管理局(MAS)要求加密货币交易平台在年底前将客户资产托管至信托中。此外,新加坡还将推进一项禁止散户投资者借贷和质押的提议。新加坡已经成为全球加密行业发展中心之一,此举措对加密行业影响较大,似乎是对FTX的教训的一次监管完善,在当前加密货币发展的高速期,对于加密资产的透明化监管以及对散户的约束,有行业观点认为加密行业正成为“笼中鸟”,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白士泮:我不认为新加坡近期拟议针对散户或零售个人投资者实施的监管措施会造成加密行业成为“笼中鸟”。任何创新发展,都要同时兼顾市场诚信,安全与投资者保护,尤其是弱势群体如一般小市民和年长者。何况这些监管措施只是强化了多年来新金管局经常针对弱势投资者的口头警戒,转而针对加密货币业者,指示他们要更好的保护弱势投资者。
同时,新金管局向来也没有限制合格投资者投资于加密货币,更重要的是新金管局一直积极鼓励金融机构和企业研发加密货币的应用场景,如国内银行间支付与国际银行间跨境支付,证券交易的清/结算与代币化资产的交付等,以改善金融服务的效率。
监管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发展
《华夏时报》:7 月 1 日,香港特区政府宣布成立Web3.0发展专责小组。专责小组由财政司司长陈茂波担任主席,成员包括15名来自相关业界的非官方成员,以及相关主要政府官员和金融监管机构的代表。非官方成员任期由2023年 7月1日起生效,为期两年。
您曾提到过,Web3.0本质是去中心化的,无需中间商或大型科技公司,用户自主在网络安全地交换价值和信息,实现用户的参与和控制。解决此前Web2.0时代平台中心所导致的垄断,隐私保护缺失等问题。去中心化的发展,与中心化的监管之间存在冲突,那么像此类以政府为主导的Web3.0发展专责小组,在其中扮演的是一个什么角色?当前政府监管者的角色是否也在从监督管理职能(类似于父子、师生)转变为平等指导(类似于朋友)呢?
白士泮:首先,我们要先弄清楚监管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发展,监管为发展建立基础,两者间若取得良好平衡, 并执行得好, 反而能相辅相成,两者不一定是冲突矛盾的!
自2008年中本聪提出比特币白皮书以来,加密行业已经历15年的发展历史。很多加密行业业者本身目前也开始改变看法,认为完全没有任何形式的监管的“去中心化”应用场景只是一个不具现实性的“乌托邦”。因为看是“去中心化”的应用,没有个人或小群体的控制或影响,但是很多数字平台都是依靠协议(protocol)或智能合约来自动化运作的,而协议或智能合约是人为编写或编码的。
问题是目前监管体系的建设主要是针对传统中心化金融业,与去中心化金融之间存在协调适配的问题。比如传统金融业的被监管者或主体是明确的,但在没有中介机构的去中心化金融,监管机构就有必要先厘清权力,利益与责任所在,以确定监管对象。在这方面,创新的监管方式―“监管沙盒”提供做为伙伴关系的创新者和监管者一个协作的环境,展开共同尝试,也为监管者提供了“边做边学”的机会,更好了解新技术相关的风险并及时适当调整发展或监管的措施。
《华夏时报》:近日,m-CBDC 又有一些新进展。国际清算银行、香港金融管理局、泰国中央银行、阿联酋中央银行和中国人民银行数字货币研究所等多边央行数字货币桥项目(Project mBridge)发起方在京召开系列会议,讨论最小化可行性产品(MVP)研发及阶段落地有关工作。
您之前提到一个很超前的构想—“数字亚元”,也提出了一些初步建议,比如委托AIIB或ADB在多边框架和技术团队的支持下开展相关的可行性研究,当前美元霸权下的经济形势严峻,各国面临巨大货币错配和汇率风险,对于“数字亚元”起步的可行性与进一步发展,希望能听您进一步解读。
白士泮:正如我此前撰写发布过的“创建数字亚元替代美元体系”文章里所说,脸书的加密货币Diem的设计理念和治理架构,对寻求替代美元作为跨境交易支付方式的国家,确实是有吸引力的。但我也不存在任何幻觉也预知这个创举将会面对很多挑战,其中最大的挑战是它没有建立在扎实的国际经贸合作基础上,不容易达成国际共识。
就中短期来说,我倒觉得金砖国家(BRICS)正在筹划以黄金为储备的新货币落地的机率比较高。主要的原因是金砖国家经贸合作基础较强,加上共同政治利益促使。虽然我不觉得这个区域性的新货币会取代美元在全球的霸权地位,但可以发挥金砖国家在国际支付方面“去美元化”的作用。至于做为国际储备货币,影响度暂时还不确定。
还有短期来说,另一个很值得关注的发展是基于区块链技术,用于跨境支付与结算的多边央行数字货币(m-CBDC) 平台。在亚洲的这两个项目Inthanon-Lionrock和 Dunbar都已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即从技术层面来看,它们都证明了项目的可行性。一旦实行,跨境支付只涉及交易国本身发行的央行数字货币(CBDC), 而不需要采用第三方国家的货币。
责任编辑:孟俊莲 主编:张志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