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凯旋 李贝贝 北京报道
究竟谁对产品有定价权？绝大多数的公司都会回答，产品的售价多少应该结合市场行情由卖家自主决定。但这一点放在包钢股份身上或许并不适用。尽管手握大量的稀土精矿资源，但包钢股份不敢轻易抬价，自己的大买家北方稀土极有可能否定价格，不买账。
7月19日，包钢股份发布第三季度与北方稀土关于稀土精矿的交易价格，价格较第二季度下降35%，引发市场关注。值得一提的是，在2022年，包钢股份按照市场走势上调过的稀土精矿价格被北方稀土多次否决。最终，包钢股份两次下调价格，才使得新合同得以签订。
随着钢市场交易走弱，稀土精矿扛起了包钢股份的营收大旗，其销售价格更是包钢股份业绩的重要决定因素。那么，包钢股份作为卖家为何迟迟不敢涨价？稀土精矿的定价权究竟掌握在谁手里？
大幅下调稀土精矿价格
一调价，包钢股份和北方稀土就会站在风口浪尖之上。按照公司2022年通过的议案，每季度上旬，包钢股份会重新确定与北方稀土有关稀土精矿日常关联交易的价格，与北方稀土重新签订稀土精矿供应合同或者补充协议。
7月10日，包钢股份披露了2023年第三季度稀土精矿关联交易价格调整的提示性公告。根据公告，包钢股份将新一季度的稀土精矿关联交易价格调整为不含税20176元/吨（干量，REO=50%）。根据相关计算公式，REO每增减1%，不含税价格增减403.52元/吨。
值得关注的是，今年第二季度，包钢股份的稀土精矿交易价格为31030元/吨。对比来看，第三季度稀土精矿的交易价格降幅达到35%。此外，记者注意到，从今年第一季度开始，包钢股份的稀土精矿价格便一降再降，其第一季度的定价为35313元/吨。
“太低了，降幅比市场想象得大很多。”一位包钢股份的小投资者对《华夏时报》记者表示。中国稀土行业协会发布的数据显示，稀土价格指数从今年年初开始一路下探，最大跌幅超过35%。不过，氧化镨钕等主要稀土产品在6月份价格有所回升，环比涨幅接近7%。
“作为我国较大的稀土交易和供应商，包钢股份此次大幅下降第三季度稀土精矿的交易价格对稀土后市预期有影响。不过，当前机器人、新能源车正处于热门时期，后续稀土市场的走势应该不会太差。”7月13日，一位证券市场分析师对《华夏时报》记者表示。
排他性供应担忧买家不买账？
调价公告一出，包钢股份的投资者不愿意了。在投资者看来，包钢股份稀土精矿卖得太便宜了。天眼查显示，包钢股份和北方稀土算得上是“一家人”，其大股东均为包钢集团，包钢集团持有包钢股份55.02%的股权，持有北方稀土36.84%的股权。
《华夏时报》记者了解到，包钢集团拥有全球最大的稀土矿白云鄂博矿的独家开采权。自2015年开始，包钢集团白云鄂博矿开采出来的稀土精矿就排他性地提供给包钢股份，而包钢股份则是又将稀土精矿排他性地提供给北方稀土，3者之间形成了供应链条。
根据包钢股份和北方稀土之间的约定，双方每季度会根据市场产品价格波动情况和实际品质情况协商调整稀土精矿的交易价格。其中，如果稀土市场产品价格发生较大波动，稀土精矿交易价格也会随之浮动，反之则保持平稳。
包钢股份和北方稀土原本一直按照价格机制进行买卖，但这一平衡在2022年被打破。2022年6月23日，包钢股份发布调价公告，将稀土精矿价格调整为39189元/吨，北方稀土则需要在审议通过后重新与包钢股份签订合同。
对比2022年年初的价格，彼时包钢股份一下子将稀土精矿的卖价提升46%。北方稀土看到这个价格坐不住了，后续的股东大会则是没有通过该项协议。2022年10月26日，包钢股份再次调整价格，价格稍低于上次的定价，为37230元/吨。同时，包钢股份还在公告中表示，在原价基础上下调是基于双方互为稀土原料供应和需求的最大客户并有多年良好合作的关系。言外之意则是，这已经是包钢股份给出的“友情价”。
2022年11月9日，包钢股份就拟调整稀土精矿销售模式一事再次发布提示性公告。公告显示，若北方稀土仍不能审议通过，双方无法按照现有交易模式开展稀土精矿购销。为保证公司稀土精矿销售业务的正常开展，公司将按照有关规定，拟采取竞价、拍卖等公开方式销售稀土精矿，北方稀土作为长期稳定的大客户，可以参与公司的公开销售。
从公告内容上来看，包钢股份的上述公告颇有最后通牒的意味。有投资者甚至认为，若双方再无法就此事达成共识，那么包钢股份和北方稀土或许从此“分道扬镳”。包钢股份稀土精矿出售回归市场化，不会再存在“贱卖”。
2023年11月10日，北方稀土召开股东大会，仍未通过包钢股份给出的稀土精矿销售价格。直到2022年12月份，包钢股份将精矿价格下调至35313元/吨，北方稀土的股东大会才通过了此方案。
《华夏时报》记者从金属行业专业人士方面了解到，尽管包钢股份和北方稀土双方一直就稀土精矿进行买卖，但稀土精矿相比较其他的金属而言属于极为特殊的产品。“市场上有稀土氧化钕、氧化铈等稀土氧化物的市场价格，但是没有稀土精矿的市场价格。北方稀土和包钢股份稀土精矿的价格是双方研究的公式计算得出的。”上述金属行业专业人士对《华夏时报》记者说。
这一点，包钢股份也进行过解释。自2022年6月份包钢股份大幅上调价格之后，其股价便出现涨停。随后，上交所对其发布问询函，要求包钢股份说明大幅涨价的合理性以及是否存在内幕交易。
在包钢股份的回复中，投资者得以了解到双方的定价方法。《华夏时报》记者在查询公告后了解到，包钢股份稀土精矿的定价还是以稀土氧化物的价格及走势为决定因素。以2022年6月份的此次涨价为例，根据百川网、瑞道网等5家网站的数据，稀土氧化物价格在2022年1至5月份涨幅约为38.53%。在此基础上，包钢股份决定上调价格。
此外，包钢股份方面表示，稀土氧化物的价格还远高于稀土精矿的价格。而包钢股份对稀土精矿进行定价还需要考虑加工收率等因素。从投资者的反应来看，包钢股份的投资者一直认为稀土精矿的卖价过低，包钢股份作为行业的上游应该掌握定价的话语权，“腰杆”更是要挺起来。但现实情况则是，包钢股份一旦涨价幅度让北方稀土难以接受，北方稀土就会在股东大会上否决这一价格，也就出现了为了促使两者成交，包钢股份一而再再而三降价的情况。
“市场化之路”困难重重
间接坐拥全球最大的稀土矿，包钢股份为何不敢和北方稀土在价格一事上叫板，反而是不断让步呢？
《华夏时报》记者了解到，这或许与稀土作为资源而具有的特殊性有关。公开资料显示，北方稀土是国际最大的稀土分离企业，是我国四大稀土集团之一，其分离能力和获得的总量控制目标接近两部委下达指标的50%。
此外，稀土作为国家战略资源，国内稀土精矿的生产销售及流通均受到严格的管控，稀土精矿在四大稀土集团各自内部使用，市场流动量极少。这意味着，第一，稀土精矿难以市场化，更无法提市场化定价；第二，尽管稀土集团有4家，但每家的技术水平不尽相同。包钢股份也曾在公告中提到：“不同产地的稀土矿其资源禀赋、成分、价值、价格均存在较大的差异。因此，稀土精矿无法找到同类可比产品，价格不具有对比性。”
这意味着，如果包钢股份和北方稀土“撕破脸”，包钢股份的稀土精矿或许很难再找到大买家，价格方面会如何也是一个未知数。
不过，包钢股份的投资者却在两者之间的定价之战中“破防了”。究其原因，北方稀土的投资者有投票权，其可以对包钢股份给出的卖价投出同意票和反对票。然而，正如包钢股份的投资者所说的那样：“不仅对于卖价没有投票权，卖价高了股票涨了还会被问询。”在包钢股份的投资者看来，作为一个上市公司，自主权却在别人手里，简直“荒唐”。
更重要的是，稀土精矿的定价已经变成影响包钢股份业绩的根本原因。数据显示，2022年，包钢股份呈现亏损状态，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7.30亿元，同比下降125.47%。尽管同比下降16.26%，但包钢股份的营收仍达到721.72亿元。
包钢股份方面表示，亏损的主要原因是公司钢铁产品毛利率大幅下降，销量同比减少，盈利水平明显下降。换言之，销售稀土精矿已经是包钢股份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股民担忧，若以此价格继续销售下去，今年的业绩能不能保住又是未知数。
有投资者在投资平台留言：“为什么富饶的神山却带给包钢股民深深的伤害？”究其原因，稀土精矿的定价权依然是重点。但当前这一价格和机制究竟是否合理，或许仍要打上一个问号。针对文章中提到的问题，《华夏时报》记者多次致电包钢股份，并在其官网后台留言采访，但截至发稿，仍未得到回复。后续，记者会继续关注两者之间关于稀土精矿定价的进展。
责任编辑：张蓓 主编：张豫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