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梁宝欣 李贝贝 北京报道
“我国经济要走出目前的困难局面，关键还是要加快发掘新的增长潜能。”11月25日，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副理事长刘世锦在第十九届中国钢铁产业链市场峰会暨兰格钢铁网2023年会上如是表示。
据刘世锦介绍，中国在过去30多年的时间里，有三大经济增长的主要驱动力量，即基建、房地产和出口。这几个主要的驱动力量，已经到了历史需求峰值，并已经开始减速了。
对此，刘世锦认为，现阶段我国经济有两大新增长潜能可以挖掘：一是横向需求空间，即缩小中低收入群体与中高收入群体在终端需求结构上的差距，使中低收入群体的消费水平逐步接近中高收入群体；二是纵向升级动能，即提升产业的技术含量和附加价值，拓展经济的上行空间，其中包括现有产业的价值链升级，以及新技术推动的新兴产业或未来产业生成与发展等。而数字技术和绿色转型将会为纵向升级全面赋能。
处于高速增长向高质量发展的转型期
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今年我国前三季度国内生产总值（GDP）同比分别增长4.5%、6.3%、4.9%。而去年我国的GDP增速为3%。
“去年的（GDP）增速是3%和今年（预估）的5%，加起来两年平均就是4%，这和前两年的5.1%相比是低的，同时和学术界通常认为中国现阶段的增长速度是5—5.5%也是低的，所以（中国的GDP增速）是低于潜在增长率的。”刘世锦说道。
不过，在刘世锦看来，中国仍处在高速到中速，或者说是高速增长向高质量发展的转型期。过去我国经济高速增长期的主要驱动力量是基建、房地产、出口，但这一次需要探索新的增长潜能。
“我国经济要走出目前的困难局面，关键还是要加快发掘新增长潜能。而这前提是要准确把握我国经济结构的新特点。”刘世锦说道。
刘世锦指出，目前我国的需求端呈现的基本面是，重要耐用消费品、房地产、基建等相继出现历史需求峰值，进入减速期。以吃穿和其他日常基本消费为主的生存型消费趋于稳定，而消费增长更多由社保、医疗卫生、教育、文化体育娱乐、金融服务、交通通讯等发展型消费拉动，与政府基本公共服务密切相关。
刘世锦进一步表示，“消费现在是由发展型消费来拉动的，发展型消费和政府基本公共服务密切相关，但是我们的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进展迟缓，特别是近两亿进城农村人口保障性住房、医疗、教育、社保等不到位，四亿中等收入人群与九亿中低收入人群存在着巨大结构性需求缺口。”
从供给侧看，刘世锦认为，我国受需求减速影响的传统产业进入下行通道，需要一批高技术含量、高附加值的新先导产业带动产业更替和升级。不过，其中存在着房地产等主导产业下降过快、过深，引发全局性冲击的问题。同时，企业家预期不稳、信心不足，制约创新活动和新先导产业成长。
“由于需求和供给双重的冲击，政府、企业和个人的资产负债表正在经历着由数量扩张型向效率导向型的转换，但是这种转换往往是被动或者说是危机倒逼的。我认为资产负债表衰退很大程度上是阶段性现象，更重要的是要搞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刘世锦说道。
刘世锦进一步分析称，我国的一部分行业，包括房地产行业在内，在过去的高速增长期有着高负债、高周转、高销售的特点。而当高速增长不可持续，尤其是部分行业需求过度透支后的高速增长很可能出现断崖式下跌，房地产等行业原有的高负债、高周转、高销售模式难以为继。
值得注意的是，刘世锦还指出，现在有些领域和行业，其资产负债表并没有收缩，仍在提杠杆，还在借钱。但借来的钱，只是“借新还旧”。上述提到的领域和行业因大量资产缺少现金流，出现某种意义上的庞氏结构，到了某个时点将无法维持运转，甚至出现信用崩塌。
“现在我们很多行业都面临着中国经济增长由高速到中速的现状，而高速增长不可持续以后，那么在高速增长期所形成的资产负债结构，必须做出一个重大的调整，这个调整可能是身不由己的。其实现在很多行业正在经历着，由过去数量扩张型向效率导向型的，或者和经济中速、未来可能是中低速增长相适应的新的资产负债模式的转型。”刘世锦说。
我国经济有两大新增长潜能
刘世锦认为，现阶段我国经济有两大新增长潜能可以挖掘：一是横向需求空间，即缩小中低收入群体与中高收入群体在终端需求结构上的差距，使中低收入群体的消费水平逐步接近中高收入群体；二是纵向升级动能，即提升产业的技术含量和附加价值，拓展经济的上行空间，其中包括现有产业的价值链升级，以及新技术推动的新兴产业或未来产业生成与发展等。数字技术和绿色转型将会为纵向升级全面赋能。
“扩大横向需求空间，重点在需求侧，对稳住包括房地产在内的既有产业意义重大。培育纵向升级动能，重点在供给侧，助推新产业的形成和壮大。简单地说，前者重在稳增长，后者重在促转型上台阶。”刘世锦表示。
那如何发掘这些新增长潜能？
有观点认为，可以进一步放松宏观政策。不过，刘世锦指出，宏观政策主要起短期稳定平衡作用，中国现在还处于中速增长期，还有5%左右的增长潜能。所谓宏观政策能解决1%的问题，剩下4%的增长潜能，靠宏观政策是解决不了的。增长动力主要来自结构性潜能，如果把稳增长注意力继续置于宏观政策上，副作用将会加大，更重要的是将会再次错失结构性改革的时机。
“需要澄清的一种观点是，并不仅是宏观政策可以短期见效，具有扩张效应的结构性改革同样可有立竿见影之效。”刘世锦强调。
在刘世锦看来，中国应该启动短期稳增长、中长期增强发展动能的新一轮结构性改革。从供给侧来讲，要进行以进城农村人口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为重点的需求侧结构性改革，以稳定房地产等既有支柱产业，激发企业家精神助推传统产业升级和未来产业发展为重点的供给端结构性改革，和以扩大有效需求、转换资产负债模式、化解防控风险为重点的资产负债端改革。
同时，刘世锦还进一步表示，从需求侧来讲，要促进城乡融合发展中的“三个平等”，即“身份平等”“基本公共服务获取权利平等”“土地（不动产）财产权利平等”。对此，他建议，实施为期三年的以近三亿进城农民工为重点的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攻坚计划；实施进城农村人口基本保障住房建设工程；率先在城市群、都市圈的城乡结合部，允许农村集体建设用地进入市场，与国有土地同权同价，允许农民宅基地向集体组织之外转让、抵押、担保等交易行为。
在供给侧改革方面，刘世锦则指出，要认可、保护、弘扬企业家才能。推进中国式现代化，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更多地依靠创新驱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企业家精神。不仅是民营企业需要，国有企业、外资企业同样需要，各级政府官员特别是主要负责人也需要。
最后，刘世锦提到，在上述背景下，钢铁行业有着新的发展机遇。一是，稳房地产也将有利于稳钢铁行业，房地产稳住，对钢铁行业的需求稳定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二是，以都市圈中小城镇发展为特征的第二轮城市化将扩展钢铁行业的需求空间。三是，制造业、服务业投资稳定增长有助于稳定提升钢铁行业供给和需求。四是，低碳绿色转型和生成式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发展将带动钢铁行业转型升级，强化在全球范围的竞争优势。
责任编辑：张蓓 主编：张豫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