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佳佳 李贝贝 北京报道
近年来，光伏行业搭上“双碳”东风，发展迅猛，装机量屡创新高，光伏技术也得到了广泛地应用。然而，由于光伏组件寿命有限，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国早期的一些光伏组件开始面临退役或废弃的问题。
记者通过多方了解到，光伏回收是绿色产业链的关键环节，中国作为全球最大的光伏组件出口国和光伏发电应用国，未来在光伏回收市场拥有极大潜力。但目前，我国光伏回收尚处于起步阶段，面临诸多挑战，回收技术也不够成熟。
值得关注的是，一些不良商家为追求短期利益，采用粗暴的回收、拆解和焚烧的方式处理废旧光伏组件，这种行为会引发环境污染问题，但却并未特别引起市场的重视。
《华夏时报》记者针对我国废旧光伏的发展现状及存在的问题，进行了深入调研，并与多位业内专家、分析师以及部分企业进行了广泛的探讨交流。
2033年将有大批组件到期
“根据现有的装机数据预估，集中式光伏电站的退役时间大概在2028—2030年。”中国物资再生协会风光设备循环利用专委会主任程刚齐向《华夏时报》记者表示，早期的一些零星的示范项目，可能会在2025年—2027年退役。
中国新能源电力投融资联盟秘书长彭澎对记者表示，“按照20年的使用年限来算，预计2033年左右将有大批组件到期。”
在与程刚齐交流中，记者了解到，“光伏电站的设计使用寿命通常为25年，从时间上推算，短期内分布式光伏大多退不下来。但从目前的市场形势判断，预计很多光伏会提前退役。”
彭澎则认为，如果部分企业希望尽快更新组件，预计退役时间会再提前五年，即2028年左右。
程刚齐进一步分析指出，组件退役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国家将陆续出台光伏技改更新的政策，二是光伏组件效率提升且价格下降，可能会促使一些分布式光伏的业主单位自行退役更新。
金辰股份常务副总裁祁海珅告诉记者，以前的组件效率低、占地面积大，而新组件的发电效率更高，更能节省屋顶面积和土地资源。
“最早的一批166或158的多晶组件，效率较低。”隆众资讯光伏分析师方文正表示。
记者与多名专家交流中获悉，当前，废旧组件回收量还不大，预计未来几年将会有一个小高潮，回收污染方面问题尚未引起足够重视。
其中，方文正认为，“明后年开始将陆续有光伏组件报废，虽然现在也有回收的组件，但量不是很大，尚未形成规模。”
厦门大学中国能源政策研究院院长林伯强告诉记者，“这几年会有一个高潮，因为前期安装的那些组件即将退役，但这个高潮是相对的，毕竟当初安装的量不是很大。”
“目前，光伏回收污染方面问题还没有引起市场特别重视.”百川盈孚光伏分析师韩心阔对记者表示，他说，“因为回收量还比较小，废旧组件回收业务爆发期还没到，预计五到十年后才会产生实质性影响。”
祁海珅指出，自2009年以来，我国光伏装机规模逐年扩大，以光伏组件的使用寿命测算，预计未来三五年以后，将会出现一些光伏组件报废厂。他表示，“目前的光伏组件回收尚未形成产业化，但一些大厂已经提前布局，因为二手组件的铝边框、玻璃、电池片、硅料和银浆等细分市场潜力巨大。”
二手光伏组件流向何方？
这些回收的组件都会用来做什么？他们又卖给了谁？
“一些外观有问题但未损坏的新组件，可能会更换玻璃或边框等部件后当作新组件出售。”方文正说。他提到，“银、玻璃等拆下来材料有的会被回收，有的则被当做废品去出售，而现在下游市场混乱，去向不一。”
程刚齐告诉记者，“一部分光伏组件属于检修损坏件或自行更新下来的二手组件，退役后会流向二手组装市场。另一种如生产组件厂家流出的报废组件或者边角料等生产过程中的产废组件，一般更多地流向冶炼企业，用于炼制组件中的贵金属、玻璃等。”
对于二手光伏流向哪个地区？一家环保回收企业的负责人杨超（化名）对《华夏时报》记者表示，“二手组件主要销往中东和非洲市场，但这些市场已经饱和，对产品的要求也变得开始挑剔，以前只要能发电的组件他们都会要，现在低于230瓦的基本无人问津。”
程刚齐还表示，“二手光伏板大部分流向了欠发达地区。由于新的组件价格大幅下降，二手光伏组件交易活动受到影响，相对利润也小了。此外，随着国外市场的饱和以及光伏组件市场竞争激烈，二手光伏的利润迅速下降，预计后期不会像以前那样火爆。”
彭澎认为，“二手光伏回收利润并不高，就像旧车一样。如果产品之前价格昂贵，现在售价也高，随之二手市场也会比较繁荣，但如果产品一直在降价，二手的就会变得不值钱，也没人愿意收购，只能做点小生意，在夹缝中求生存。”
祁海珅也表示，目前组件价格已经是低位，这对二手回收市场利润空间是一个考验，相关企业的生存压力较大。
回收价格方面，北京鹏翔四海可再生资源回收技术有限公司人员表示，一块二手光伏组件三四十块钱。
河南佳能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工作人员提到，好一点的报废大板（长度二米三以上）能到四十多元。
小作坊暴力回收乱象
谈到废弃光伏组件回收，程刚齐指出，主要集中在小厂，其回收规模占比约为七八成，这些小厂多分布在冶炼企业附近或环保监管相对宽松的地区。
彭澎也表示，现在大规模的废旧组件回收期尚未到来，大企业基本没有做这块业务，目前主要是一些小企业从事光伏回收。
光伏回收过程中是否会产生污染？程刚齐表示，“如果采用正规手段，污染排放基本达标，正常生产时，通常更多的是产生噪声和粉尘等。但若是非法过程，就很难说了。自焦点访谈曝光小作坊暴力拆解、焚烧导致污染行为后，各地加强了环保督查，此类小作坊引发的污染行为已经很少。”
不过，方文正指出，“目前，光伏回收市场较为混乱，缺乏成熟的回收政策，回收工作一般由小厂进行，如标名为金属回收这类企业，他们通常采用普通的物理方法拆解，相对实验室的规范拆解方法，较为暴力，容易产生废水、废气、废物等问题。而且，基本没有规范的组件回收公司，即使有大厂参与，也因回收拆解成本高而不划算。上游的多晶硅、硅片等有着规范的回收流程，这些材料可以重新投入生产线进行生产。同时，对于回收的电池片，比如碎片或者效率不达标的电池片，它们并非废品，通常会被用来制作路灯或小电器等。”
在与杨超的深入交谈中，记者了解到，目前，一些小企业的行为尚不能构成非法。按照一般固废的管理标准，小厂可以正常生产，但仍会产生一些废物和废水。国家目前正在加紧制定相关标准和政策，待其正式出台后，便可有法可依地对这些小规模公司进行监管和控制。
杨超还提到，“小作坊基本采用焚烧的方式，例如，要将背板等所有部件全部取出，整个工艺流程需要十个步骤。小作坊可能只有拆边框的设备、刮玻璃的设备，以及手工拆掉接线盒，可能仅有三个步骤，而另外七个步骤则缺失，剩下的这些步骤就通过焚烧或者填埋来完成，导致整个工艺流程不完整。”
杨超直言，目前正规企业仍处于亏损状态，一方面，总回收量不多，产能不饱和；另一方面，与小作坊相比，正规企业平摊下来运营成本高。成本主要包括将废弃光伏从电站搬运到车上的费用、运输成本、采购成本、拆解成本和环保成本。这些成本都是动态变化的，再加上产能不饱和，导致运营成本居高不下，基本处于亏损状态。
杨超还重点强调了研发成本和拆解成本。一方面，更新设备和工艺需要大量的研发投入。另一方面，小作坊焚烧下成本仅几毛钱，而正规企业需要将背板、EVA等成分逐个拆解出来，成本高且占用大量资金。
光伏回收市场空间巨大
林伯强指出，随着废旧光伏规模增大，定期就会有一批组件退役，而且目前每年的装机规模也在不断扩大，未来的光伏组件退役量势必增加，因此回收市场规模是相当大的。
“光伏回收是极具发展前景的行业。”程刚齐说，“国家出台一些相关政策和资金支持，众多厂家和科研院校也在进行技术研发和科研投入。未来，随着技术的进步，有望从光伏板中提炼出更多有价值的生产资料，这些既是储备资源，也是战略资源。”
方文正表示，目前发电效率还不是特别高，组件很大，不够迷你，因此，未来光伏回收市场发展潜力非常大，甚至难以估计从组件拆解中能够获得哪方面利润。从技术发展的角度来讲，如果有低成本的拆解方法，市场利润将非常可观。
光伏e家回收方面告诉记者，光伏回收市场蛋糕比较大，不是一两个人吃下的。
根据中国绿色供应链联盟公开的数据，预计到2040年，中国光伏组件的废弃量将达到252GW、2000万吨，产值规模高达1500亿元。
谈到对光伏回收市场未来的期许，彭澎表示，“希望中国光伏组件的回收业务能够循环再利用，因为光伏材料基本上都可回收，期待建立一个良好的回收机制，对废旧组件进行回收拆解，实现循环经济。”
方文正认为，未来回收产业需要政府、企业和科研机构三方协同发展，将监管力度加大至回收环节，使市场更加规范。他举例说，可以采用生产组件的企业负责回收的模式。此外，企业和科研机构加大研发无害化处理组件力度也非常重要。
“我国在光伏领域已经有了相关法律法规，比如《固废法》。他希望相关政策法规能推动产废单位重视回收事项，并引导其寻找合规的厂家处置废弃组件。同时，希望国家能为产废单位提供便利的服务方案，从而自然形成良好的产业市场。他还希望国家部委能提供更多资金，支持科研项目深入研究，产出更好的回收技术，及时出台一些管理方案来促进行业正规化发展。”程刚齐说。
程刚齐认为，未来光伏回收企业有望上市，且具备相关条件，因为市场巨大，前景广阔。此外，他认为国家应从投融资或贷款的角度给予支持，这也是循环经济的一部分，国家在支持循环经济和绿色发展时，应该有一定的资金支持和倾向性。
责任编辑：李未来 主编：张豫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