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周南 文梅 北京报道
数字化驶向未来，不能把乡村儿童留在过去。
正值春分，国内首个聚焦乡村儿童数字素养议题的公益资助计划——北京联想公益基金会携手21世纪教育研究院共同发起的“联想乡村儿童数字素养支持计划”（下称“‘小数苗’计划”）正式启动。
记者从启动会了解获悉，本次联想基金会将提供总额400万元的公益资金，资助对提升数字素养作用明显的实践项目落地乡村小学、社区场景，以期促进国内乡村儿童数字素养领域的交流学习，吸引更多社会力量投身乡村儿童数字素养教育新场景、新模式与新方法的探索，为乡村儿童数字素养支持生态的形成助力。
“小数苗”计划固然描绘了乡村儿童数字素养的美好未来图景，但能否经得住质疑和追问：对于乡村教师而言，该计划究竟是“数字素养赋能”还是“数字素养负担”？对于乡村儿童来说，能否将他们从沉迷游戏的泥沼中拉出来？项目如何面对各种可能的风险，还会有第二期吗……
围绕上述问题，《华夏时报》记者参加启动会，并对北京联想公益基金会理事长刘晓林、21世纪教育研究院执行院长黄胜利、北京联想公益基金会秘书长马铁风进行了采访。
困惑：数字化技术是“打破鸿沟”还是“拉大差距”？
“天生为了打破时空界限、有助于弥补城乡教育鸿沟的数字化技术，到底是在逐步打破鸿沟，还是使鸿沟越拉越大了？这个问题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我。”作为一个IT行业的从业者，刘晓林一直在思考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刘晓林的困惑和担忧有据可循。目前，儿童数字素养在国内还处于起步阶段，缺少成熟的经验和模式，据《华夏时报》记者此前从教育部“基于教学改革、融合信息技术的新型教与学模式”试验区秘书处助理研究员舒丽丽处了解到的现状：乡村数字素养教育的整体水平相对较低，许多乡村学生缺乏基本的计算机操作和信息技术知识；城乡中小学数字素养水平差异较大，乡村学生的数字素养能力整体偏弱，娱乐化倾向突出。
而21世纪教育研究院与阿里松果公益在河北、内蒙古、贵州、甘肃等11个省份展开合作调研、产生5151份有效样本后，发布的《我国乡村学校数字素养教育现状与需求调研报告》（下称《报告》），也进一步佐证了上述观点。
当前，乡村学校硬件设备虽然有了很大改善，但老化、破损、缺乏维护和更新等情况较为严重，网络信号差或带宽不足等也制约着实际使用效果；同时，教师们对学生在数字素养各方面表现整体评价均不高，其中交流素养相对较好，自我管理最为薄弱；学生使用数字设备主要目的是娱乐放松（66.7%），以完成学习任务为目的的不到一半（47.1%）。此外，乡村教师自身对数字素养的具体概念也缺乏认知，42%的学校缺乏擅长数字素养教育的教师，参与调研的5151名乡村教师中，教授信息技术的教师仅占2.3%；熟悉数字素养概念的老师不到10%，且不少乡村教师年龄偏大，提升数字素养能力的动力和积极性相对较弱。
不过，面对如何让乡村儿童受益于数字化，而非在数字化时代掉队这道考题，已经有一批一线公益机构、学校教师、企业等在持续探索——黄胜利称之为“拓荒”。
拓荒：花400万元寻找乡村植“数”人
“今天，无论是国家层面还是落到个人，都在谈AI面向未来，不论是出于当下的紧迫感，还是未来的价值感，数字素养都很重要。但是，教育的变革通常会远远滞后于社会的发展，尤其是经济发展和科技发展。从一种‘素养’的提出，到落于课本、课程，到教师队伍的跟进，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因此，可以说目前公益组织在数字素养方面的探索实际上是一种拓荒，也是民间力量响应国家号召的趁势而为。”黄胜利说道。
从这个角度看，作为国内首个聚焦乡村儿童数字素养议题的公益资助计划，花400万元寻找乡村植“数”人的“小数苗”计划同样是在拓荒。
所谓“小数苗”计划，即面向小学阶段乡村儿童的数字素养支持计划。2024—2025年为项目第一期。该计划具体将资助两类项目，一是优秀项目类：为已开展实践、能够有效提升乡村小学阶段儿童数字素养的项目，提供进行升级和复制推广的资助；二是优秀创意类：支持创新性较强、关注提升儿童数字素养的创意在乡村小学或社区落地实践，其中落地乡村振兴重点帮扶县的项目优先。
除了资助金和奖金，入围项目和获选项目还有机会获得丰富的能力建设与传播支持。为进一步激励教育工作者参与，该计划还将为一线教师团队特别开放5个优秀项目入围名额，助力教师团队在较小范围内比如校内开展并推广实践项目。
“一个国家发展得好不好，还是要看乡村。金字塔尖上唱得再热闹，我们联想等一众企业做得再漂亮也不够。联想基金会始终关心乡村儿童未来，在数字中国建设与乡村振兴日益融合的今天，数字素养教育不仅仅是教会孩子如何操作数字设备，更重要的是让他们在真实情境中解决问题，理解数字素养在现实生活中的价值和应用。我们希望通过‘小数苗’计划的赋能，让每一个乡村儿童在数字化时代都能获得发展，自信面向未来。”刘晓林说道。
记者了解到，随着“小数苗”计划正式发布，为期三个月的项目征集也正式启动，有意向的项目和团队可于2024年6月16日24时前，通过联想基金会官方网站或微信公众号参与申报。首期资助计划预计在2024年底宣布获选名单，预计资助15个项目于2025年在乡村小学和社区开展实践。
质疑：是“数字素养赋能”，还是“数字素养负担”？
“小数苗”计划固然描绘了乡村儿童数字素养的美好未来图景，但经得住追问吗？
从该计划希望缩小城乡儿童差距这一目的来看，城乡差距、东西地区发展差距一直存在，但几乎可以预测，对于该项目的申报，内陆地区的积极性可能更高，西藏等偏远地区或将因意识欠缺或消息闭塞等不会主动申报，如何对他们进行补足？
对此，联想公益基金会秘书长马铁风告诉《华夏时报》记者，“小数苗”计划首先尽可能保证了平等和公平，面向的是全国各个地区的公益组织、教育工作者、企事业单位等多类主体公开征集、评优。其次，对于西藏等偏远地区，虽然当地可能因种种原因没有关注和申报，但不乏专注援藏项目的其他地区公益组织会申请，由此便可以间接触达。同时，计划设计中所资助的第二类“优秀创意类”项目，明确指出“其中落地乡村振兴重点帮扶县的项目优先”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当然，未来我们会进一步加大对偏远落后地区的支持倾斜。”
再看乡村教师这一群体，根据《报告》，熟悉数字素养概念的乡村教师甚至不足10%，对于他们而言，“小数苗”计划究竟是“数字素养赋能”还是“数字素养负担”？
“不论是增加老师的负担，还是减少老师的负担，我们作为基金会，都没有这个资格。”刘晓林迅速作出反应。他向《华夏时报》记者强调，民间组织首先要把姿态摆正，“让老师多填一张表都要慎重”。此外，客观来看，数字素养本身作为一种能力，可以一定程度提升老师的教学效率，这也是回应“让孩子面向未来”时，对老师提出的要求——老师也要面向未来。但信息化手段对于用了一辈子粉笔写字的老师和习惯使用班班通的老师的价值显然不同，“‘小数苗’计划欢迎愿意尝试的老师，我们能帮他们联动多方资源。国家从上至下的推广是一个漫长复杂的过程，民间力量能做的是遵循政策，探索提升乡村儿童数字素养的创新实践，为弥补新时代‘数字鸿沟’做出应有的贡献，这是赋能。”
追问：能否解放被“锁在手机里”的乡村儿童？
回归乡村儿童本身，该计划能否解放被“锁在手机里”的乡村儿童，对儿童沉迷手机游戏等现象究竟能否起到作用？
对此，黄胜利指出，首先要看到，乡村儿童沉迷网游等原因与之留守现状的相关性，当一个乡村孩子的家庭欠缺指导和关心，学校生活找不到依托时，手游便可能成为“解药”，但在今天这个数字时代，靠“堵”难有效果。“我们应该从‘过度保护’转向‘赋能’和‘发展’，以此来培养乡村儿童在快速变化的数字时代中的适应力和创造力。”黄胜利认为，这不仅是弥补数字鸿沟的关键，更是助力乡村儿童自信面向未来的重要途径，“小数苗”计划也正是从这一视角切入的。
事实上，启动会上，《华夏时报》记者确实见到了将游戏与儿童数字素养结合的“拓荒者”——蝌蚪营（北京）教育科技有限公司负责人王宁。在做青少年编程教育的过程中，其公司与微软合作，结合游戏《我的世界》，探索开发了青少年“我的世界Python编程”，并由此发现孩子们超乎想象的创造力。此外，成都一扇窗公益服务中心自2014年开启关注城乡教育的数字鸿沟问题，并推出“互联网+教育推动计划”项目，开展校园数字作品展、编程大闯关、合格小网民等内容；北京新艺动社会工作发展中心发起了“影像桥”儿童美术创新项目，让学生们在数字拍摄中训练信息检索能力、软硬件使用能力，并提升其社会责任感……
由此，“小数苗”计划通过扶持具体项目，提升孩子们的分辨能力，增加其生活的丰富性，不仅赋能乡村儿童的数字素养，更是赋能生命。
但王宁也非常清醒，他直言：“我们要意识到，不管再怎么设计游戏化的场景和情节，也比不上真正的游戏带给学生吸引力，所以我们要学习的是游戏的魂，学习游戏背后的激励机制。另外，一个老师、一个专家对孩子的认可会极大地激励他的发展，甚至比他在游戏中获得奖励的激励性还要大，我们期待‘小数苗’计划未来能让更多专家团队参与进来，对孩子们的相关能力有所评价和认可，以此进一步激发他们的动力。”
具体到实操层面，马铁风还表示，未来对该项目资金的使用、项目实施管理等方面，联想基金会将严格按照基金会管理和项目管理的要求执行落实。
采访最后，面对项目是否考虑开展第二期，刘晓林坦诚道，第一期是投石问路，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联想基金会将用心打磨好第一期，尽力解决其中可能产生的问题，未来将对关注乡村儿童网游沉迷项目、扎根偏远乡村项目等有更多倾斜，“我们希望明年今日特别有信心地说，报的项目非常多，效果非常好，我们将启动第二期。”
追问至此告一段落，但“小数苗”计划的推进还在进行中。面对乡村儿童在数字时代愈发显著的脆弱性，该计划究竟能做到何种程度，我们拭目以待。
责任编辑：方凤娇 主编：文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