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婷婷律师给残疾人普法
本报记者 陶炜 高邮报道
苦难并没有在顾婷婷的脸上刻下愁苦，坐在轮椅上的她容貌秀丽，脸上时常带着微笑。这位由于遭遇车祸导致高位截瘫的姑娘，从进入残疾人之家工作起步重新融入社会，又通过自学考上律师，在自食其力的同时帮助残疾人普法并向残疾人无偿提供法律援助，还带动了其他残疾人一起来参与公益事业。扬州市残联在2023年给了她这样一个称呼——“最美自强残疾人”，江苏省则把她评为“江苏好人”。
“在我最难的时候，我得到了来自很多人的帮助，帮助我走出来。我现在去帮助其他的残疾人，同样有很多人和我一起干这样的事情。在残联的关心和帮助之下，我们很多人慢慢地走出来并走得越来越好，我们也想让更多的人跟我们一样走出来，走得更好。”顾婷婷对《华夏时报》记者说。
最无助时她获得了帮助
顾婷婷出生于1986年。2004年，18岁的她考入中南大学学习应用物理学专业，这是一所985高校。毕业后，顾婷婷入职了上海一家高新技术企业，年薪超过20万元。用顾婷婷自己的话讲，受伤前没有多少事情是她拼尽全力想要去努力达到却做不到的，但人生并不总是一帆风顺。
2015年9月，顾婷婷在乘车回高邮看望父母途中不幸遭遇车祸。由于胸椎损伤导致的高位截瘫，顾婷婷腋部向下都失去了知觉。从2015年到2017年，顾婷婷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那时就是坐都坐不到轮椅上，坐个把小时就肯定坚持不住了。”顾婷婷告诉记者。
除了伤病的打击，由于交通事故引发的诉讼也给顾婷婷带来了很多困难。“当时的情况下，我受那么重的伤，而且没有看到以后能够再重新就业或者是重新生活的可能性。我父母年纪也大了，所以面临诉讼时我处于极度无助的一个状态，不知道该怎么求助，怎么找人帮助自己。可能是我所在村的残疾人专职委员知道了我的情况，后来市残联的成主任、王主任，还有残联的其他一些领导当时对我这个事情都特别的关心，开庭的时候，他们都现场到法院去支持我。妇联当时分管维权的薛主席也到现场去支持我的。然后我想既然都已经到法院了，我肯定要去找专业人士来帮助我，然后就找了江苏省兴典律师事务所的主任倪文胜律师，他给我提供了非常暖心的帮助。除了法律上面的帮助以外，他作为一位年长者，给了我一些指导和引领。正是因为这些，让我感受到法律好像是很温暖、很正义，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我是不是也可以去学个法律。”顾婷婷说。
重新融入社会，从残疾人之家开始
2015年遭遇车祸后，顾婷婷到2016年才出院回到高邮卸甲镇的家中居住。在她回到家的第一时间，卸甲镇残联负责人王理事长就到顾婷婷的家里去看望顾婷婷，鼓励她重新走出家门融入社会。为了让顾婷婷尽快走出心理阴影，重新融入社会，高邮市镇两级残联工作者经常上门为顾婷婷提供心理康复和疏导。2017年，在家人和残联工作者的鼓励下，顾婷婷受聘到卸甲镇水岸阳光残疾人之家工作，那里是她重新融入社会的第一步。
残疾人之家是向残疾人提供辅助性就业、托养、康复、培训、文化体育、维权等各项服务的公益性机构。在卸甲镇残疾人之家，顾婷婷具体负责来此参加辅助性就业残疾人朋友的资料管理以及各项工作的数据统计等。所谓辅助性就业，指组织就业年龄段内有就业意愿但难以进入竞争性劳动力市场的智力、精神和重度肢体残疾人从事生产劳动的一种残疾人就业形式，通常会是一些简单的手工活。
“让残疾人去融入社会获得一份正常的工作实际上有很多的难处，轻度残疾的残疾人相对比较容易，但是有很多重度残疾的残疾人没有办法去实现。我觉得残疾人之家这个项目，最开始的起因可能就是为了帮助这样一个人群获得日间照料和适度的工作，并能有交流沟通的平台。”顾婷婷说，如果以正常人的收入做基准比较的话，辅助性就业的收入肯定是不高的。但是对于一个残疾人家庭的正常生活而言，这对他们的影响很大。“因为他有了一个自己每天要去的地方，生活规律了。他有了一个期待，他还有了一份工作，通过这个工作还能获得劳动收入，价值也得到实现，他的家人也能解放出来去参加工作，改善家庭的经济状况。”顾婷婷说。
对于顾婷婷来说，残疾人之家的工作是她走出家门后的第一个落脚点，也是她调节自己心态的一个重要节点。“首先，是接受从原来还算比较优秀的自己，到一个无能为力的自己的状态的变化。然后，再从无能为力的状态再起来再改变。最后，如何去利用一个已经几乎无能为力的自己去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顾婷婷说。
“对于后天残疾的人来说，从他发生残疾到重新融入社会，残疾人之家是第一步。”高邮市残联理事长孙海山告诉《华夏时报》记者，高邮有28个残疾人之家，日间照料和辅助性就业的残疾人四百多人，辐射周边近两千名残疾群众。除了能够提供一些经济上和照料上的帮助，残疾人之家的作用中最关键的，是鼓励这些残疾人走出家门，从而融入社会，融入残疾人之间。“残疾人之家首先是一个‘家’，能让残疾人融入我们这个大家庭里来，又能康复，又能谈心，又能工作。所以我们这么多的残疾人之家，进来的人除非有特殊原因，就从来没有一个人想走，这个‘家’的吸引力就是这么强。”孙海山说。
轮椅上的律师
随着与残疾人朋友的交流越来越多，顾婷婷对残疾人维权难的问题体会颇深。尤其是她在自己那场官司的亲身经历，让她萌发了学习法律、了解法律、运用法律，帮助别人维权的想法。
2018年年底，顾婷婷购买教材书籍，自学法律课程，遇到不懂的问题及时向老师咨询，遇到难以记忆的就抄写背诵。2019年，顾婷婷通过了法律职业资格证考试，申请律师执业。通过实习考核等规程，2021年10月份，顾婷婷正式成为一名律师，专攻民法和商法。或许是缘分又或许是命运，顾婷婷加入的江苏省兴典律师事务所，其主任倪文胜就是帮助顾婷婷打官司的那位律师。
在高邮残联的组织协调下，顾婷婷走进电视，担任了“同在蓝天下│婷婷说法”电视专栏节目特聘主持人。2022年12月9日，残疾人法律维权“婷婷工作室”也在高邮市残联的支持下成立了。“婷婷工作室”免费为来电、来访残疾人及其亲友提供法律咨询、受理援助申请并进行初审，为残疾人法律维权提供有效及时的帮助。顾婷婷告诉记者，她每年接到来自残疾人的求助大约有一百多起。
除了提供法律服务以外，婷婷工作室还开展维权法治宣传和法律援助宣传。“在2020年的时候，我们就启动了一个工作创新。在每年的传统节假日或者残疾人的节日节点，我们就在13个乡镇园区巡回搞活动，以文化娱乐活动为主。每次活动由不同的残疾人之家负责组织。每次活动开场前，都请顾律师来做一次普法宣讲，比如说怎么防止电信诈骗，怎么保护自身的权益等。”孙海山对记者说。
采访期间，《华夏时报》记者参加了由高邮市城南新区残疾人之家承办的全国特奥日宣传活动。这次活动上，顾婷婷和残疾人朋友普及如何识别假律师。
伤友群：一群残疾人的彼此成就
顾婷婷对其他残疾人的帮助不只体现在法律上，她和其他一些残疾人一起，会去主动联系那些有类似经历的残疾人，帮助其重新融入社会。
“我们高邮一直有一个伤友群，我是2020年左右才加入这个群的，里面大都是受伤残疾后又重新走出来的人。大家都在做同一件事情，就是帮助更多人走出来，所以我们在不断地发掘那些跟我们有类似经历却还暂时没有从伤痛中走出来的人，然后去帮助他重新融入社会。”顾婷婷告诉记者。
在顾婷婷主动去沟通的残疾人中，周同是最让她印象深刻的。她帮助周同融入群体，而周同的状态也在激励着她。复旦大学研究生毕业的周同是顾婷婷的同龄人，2012年因为一场意外造成了颈部神经严重受损，导致腋上高位截瘫，全身上下只有右手的中指有轻微点触的能力。“市镇残联早就关注他了，也上门过很多次，邀请他参加我们的一些活动，但他之前都比较排斥。我们去年办第五期脊髓损伤者生活重建训练营的时候，我们又去动员他参加。这次动员的时候，我跟他讲了我自己的故事。我跟他说，我们现在的法律咨询是线下的，基本上是针对我们高邮或者是周边的一些法律咨询，但我们还有更大的想法，就是想做线上的小程序提供法律咨询。我说这种咨询一旦开放起来的话，面向的是全国的残疾人，我一个人是肯定应付不过来的，我们需要更多的人。周同有这么高的学历，学习法律不是个难事，到时可以和我们一起在线上回复相关残疾人的法律咨询，或者说我们做线上的非诉的一些业务，这都没有问题。可能他被我打动了，好像找到了另外一种去实现自我价值的可能性。”顾婷婷说，现在周同的状态很好，每天上午康复训练，下午和晚上的时间用来学习，正在准备今年的司法考试。
顾婷婷提到的脊髓损伤者生活重建训练营，其实是她和她的伤友们在高邮残联的鼎力支持下办成的一件大事。从2020年的10月份开始，顾婷婷和她的伤友们在高邮残联的帮助下每年办两期训练营，主要帮助脊髓损伤者重建生活自理能力和重新工作的能力。每一期的学员在20名左右，按照每期10名老学员、10名新学员这样一个比例以老带新。外请的老师会给学员们讲解两便怎么管理、褥疮如何防护、营养搭配的知识；老资格的伤友则会在训练营中手把手地指导新学员如何掌握轮椅移位、翘轮、越障等生活实操技巧。截至目前，高邮已经办了七期脊髓损伤者生活重建训练营。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努力，是一群人的努力。而且纯靠我们残疾人自身肯定是做不到的，因为残联领导和所有的工作人员对我们的活动都很支持，而且是事无巨细地帮我们去排除各种障碍，才能把这个事情一直坚持到现在。”顾婷婷说。
一个又一个残疾人在伤友们的帮助下重建了自己的生活。脊髓损伤患者卢佳娟在2008年因病导致下半身瘫痪，常年待家里，之后通过高邮残联举办的脊髓损伤者生活重建训练营认识了张军、李江洁等一群脊髓损伤者，他们开朗、自信的人生态度深深影响了她，并教会了她如何生活自理，不惧别人异样的眼光；在一次残疾人文体活动中，卢佳娟看见李江洁的葫芦丝表演后非常喜欢，就开始向李江洁请教学习，已经学会了《故乡的原风景》《潇湘子》《铁血丹心》《神话》《星月神话》等曲子，并多次在残联举办的各类文体活动中登台表演。
高邮残疾人轮椅舞蹈
在那次由高邮市城南新区残疾人之家承办的全国特奥日宣传活动上，《华夏时报》记者看到了李江洁、卢佳娟一同登台演奏葫芦丝表演。“他们很多人都是一个带一个，一起走出来的。”高邮残联宣文部成雪枫主任对记者说。
在那次特奥日宣传活动上，记者人生中第一次看到了轮椅舞——一群乘坐轮椅的残疾人在舞台上跟着节奏晃动轮椅，摇动手臂，他们的乐感很好，他们的眼睛里是有光的。
责任编辑：徐芸茜 主编：公培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