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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华尔街》

任孟山 2010-10-15 20:15:11

本报记者 任孟山

北京报道

创作《华尔街》缘起《大国崛起》

   《华夏时报》:《华尔街》的创作构想起于何时?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背景?
    李成才:这个想法大概在2005年,就是我们在做《大国崛起》的时候,当时正好负责美国组的创作。美国是特别重要的一个国家,而且,中国应该好好借鉴一下美国的东西。因为,(中国与)小国家特别不容易对比,只有美国这样的大国家、多民族、地域广阔、地形复杂、气候条件也很复杂,特别适合中国学习和效仿,但是那个时候篇幅有限。其实,美国在《大国崛起》中占的篇幅已经是最大的了,两集半左右,而且剧组在美国采访了不少专家,但就是因为篇幅有限,你要讲一个国家那么多的东西……

    《华夏时报》:感觉表达不完?
    李成才:确实是表达不完。而且,表现也受限制,包括政治等条件。再者,那个片子它的功能,首先它契合了中国人做大国的一个心机,它撩拨了中国人做大国的这样一种愿望,再加上2006年北京奥运举办倒计时的那样一个阶段。而且,我们的社会矛盾也没有那么复杂,社会情绪是比较单一的,这些与今天都不一样。所以,当时,我们做那样一个片子,主要是提供观念上的一种变化。你想啊,十二集的片子要讲九个国家,肯定是观念上的东西,大的东西。具体的东西,比如我们要从中找到方法,找到直接要学习的东西,那是很困难的。所以,后来我们做的东西,更多的是方法,是微观层面上的东西。

    《华夏时报》:原来的更宏观。
    李成才:对,更宏观,更宏大一些。所以,用两集多的时间来叙述美国肯定不行。我们老说美国是个新国家,其实它一点都不新,它就是欧洲文明的接力棒。他们的父辈受罪的时候,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为什么在第一文明体系中法律的重要条款是这一条?那是经过若干代人换来的。若干代人,其实就包括他们的祖先欧洲人。盎格鲁撒克逊人其实就是英国人、德国人、瑞士人,就是他们的后裔。一说美国的时候,好像很容易把这个历史给割断。

    《华夏时报》:好像它是一个新文明,其实不是。
    李成才:对,它全部都是(欧洲文明)。我看过一本书,是亨廷顿的《我们是谁?》,对我触动很大。它就是如何界定美国人的一本书。因为美国人从大的方面,特别不好界定。所以,我们对美国也是特别感兴趣,想尽最大努力拍摄出来,解释出来。当时在做《大国崛起》的时候,美国的两集中,其实第一集是“政治”,第二集是“经济”,后来由于各种原因,第一集有所改变,第二集也讲得很笼统。

    《华夏时报》:那现在的《华尔街》其实就是做个案?
    李成才:对!其实如果要解释美国经济的话,有很多窗口,要看你用哪种解释。用创新、用科技、用专利、用宗教等来解释,好像都可以。但是,用华尔街及其背后的资本来解释美国的经济,可能更准确。因为一开始的时候,美国也没有资本啊,完全是跟中国一样的农耕文明啊。你想,1851年开世界博览会的时候,没有美国多少事啊。到现在,美国的总统们,(其中)农场主还偏多呢。

用华尔街人的故事讲述人性的贪婪

    《华夏时报》: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全面爆发,有些人把责任完全归结于华尔街,你怎么看?
    李成才:要看到华尔街背后的生长环境是什么,如果说还在金融危机当中,还在仇恨当中,你去指责华尔街,没有关系。但是要理智看待,你一定要静下心来,一定在理性的时候再去谈论。我们的原则就是“不奚落、不批评、不指责”。哪怕是面对麦道夫,我们也是如此。我们从他的咖啡馆开始讲起,他和其他的老人没什么不一样,很慈祥和蔼的一个人。这样一个纳斯达克的主席,后来怎么就变成了骗子?我们说,人的善良和丑恶,人的慷慨和狭隘,其实都来自同一个心灵。无非就是在什么制度环境和营养环境中,会滋生什么样的东西。那么,人类就用理性、法律等来约束不好的东西的出现。播到第三集《两条道路》的时候,有人说你们是不是在挑战底线?像吴敬琏在讲到制度设计时,说“一定要想到人的利己和同情心,毫不利己专门利人,是一种空想”。“毫不利己,专门利人”这是我们铭记在心的啊,说颠覆就颠覆了。在我们说到“权力”的时候也是这样。我们一直在说“权为民所用,利为民所谋,情为民所系”,其实,“权为民所赋”这部分也是很重要的。我们要借鉴全世界的文明。我们政治文明改革也都是向这方面过渡。

    《华夏时报》:创作《华尔街》你最想传达给观众的是什么?
    李成才:做《水问》的时候我是总撰稿,这个片子获了亚太广播发展机构2009年最佳水资源问题纪录片奖。虽然看上去它是在讲自然资源的问题,实际上在做的是制度,做的是公共秩序。这部分东西是我们一直所关注的。这在《华尔街》里没有什么改变。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我们都会围绕着公共知识分子所思考的问题来做东西。我觉得这是我们国家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我们中国的转型,其实是这部分的转型。所以,我们做的《华尔街》,很多人说你们不是单独在做金融。我们就是用《华尔街》、用资本这样一个窗口来瞭望一次美国,瞭望一次美国的经济、政治、人民、家庭、社会情绪,就是想做到这样一个结果。

    《华夏时报》:你觉得片子最终实现了你的想法吗?
    李成才:我觉得实现了。在金融领域,它澄清了很多的东西。比如说贪婪和资本市场是什么关系。我们以前特别容易去指责,而我们在第一集《资本无眠》中就讲到了,“没有贪婪就没有华尔街”,它们是相伴而生的。你指责它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你指责它其实就是指责你自己,因为人性就是这样的,你认真地工作,加班加点,我天天熬夜做片子,其实不是贪婪吗?我觉得是。

    《华夏时报》:也就是说在片中通过对华尔街人具体的工作的展现,你很好地解释了人性的贪婪?
    李成才:对,包括对荣誉的追求。华尔街人不追求荣誉吗?不追求人生价值吗?他们追求荣誉和人生价值,唯一的方式就是财富数字的变化,就是多与少,就是成功与失败。它太明显了!特别容易检验!

    《华夏时报》:非常直观。
    李成才:对!这是我们澄清的。再如,股市就应该大起大落。这是你必须要承认的。美国经济的增长是非常缓慢的,但是,你看资本市场的那条线是波澜壮阔的,为什么?因为我们知道虚拟经济是要给实体经济使用的,但是实体经济用的钱,虚拟经济是放大来看的,实体经济用1美元,可能带动的虚拟经济是13到14美元。这是2000年时候的统计数据。建铁路用1000亿,但可能有1万亿甚至更多在等着炒作铁路股票。它应该是这样子的。可是,它的背后是什么?它一定有规则。就像美国的重大事故出现后,一定会诞生重要的法律文件。在第七集《阳光交易》里我们讲了这个问题。在第八集《明暗创新》中我们也讲了现在的美国白宫主任,他说:“危机不是用来浪费的。”

    《华夏时报》:付出代价应该有收获,可以这样理解吗?
    李成才:对,不能白白浪费。所以,我觉得我们澄清了很多东西。华尔街是个套餐,你看到华尔街,必须看到它背后的东西。就像吴敬琏在第十集《资本之河》里讲到的:“我们作为一个具有后发优势的国家,在技术上追赶相对比较容易。”但是,追上之后呢?还需要复杂的制度构建。技术是看得见的,但是一定是看不见的东西在决定看得见的东西。华尔街有严密的监管体系:第一层司法、第二层媒体、第三层行业协会、第四层集团诉讼。用吴敬琏的话来说:“没有现代性的现代化是不会走太久的”。这在今天仍然具有现实意义。我们做历史,其实就是做今天。我们做美国,其实就是做中国。因为我们是从中国出发,带着中国的一些疑问和不解,带着对华尔街的一些疑问和好奇,去拍摄这部影片。

中国的《华尔街》同样也是世界的

    《华夏时报》:拍摄过程中,对中美资本市场是不是有下意识的比较?
    李成才:是。我觉得在这个领域没有中国特色,或者说中国模式,没有这个必要。人家有成熟的东西,几百年的东西,你为什么还要推倒了重来?只要借鉴就可以了,人家已经成熟的金融创新产品,可以直接拿过来用。另外,比如像房屋次级抵押贷款,证明了失败的,就不能再用了。但是,像股指期货等,可以直接用。

    《华夏时报》:没有必要强调中国特色?
    李成才:非常没有必要。我讲过,不知道谁创造了“东西方”这样的东西,于是我们都承认了这样的现实,承认有天然的屏障,认为很多东西不一样,但其实很多东西是一样的,是同理同道的。因为都是人,所以都追求财富、创造财富。回到人的最基本的东西,来解释社会结构、社会制度、社会秩序,都要好一些。现在,资本既是你的财富,也是你的生活。这是一个金融星球,资本的力量可以跨越国界、跨越意识形态、跨越各种组织。如果你是个金融文盲,你失败的概率会很高。

    《华夏时报》:国外拍的华尔街的纪录片有哪些?
    李成才:CNBC拍了《伟大的博弈》,就是约翰·戈登的那个。NHK也拍了《华尔街》,NHK拍得很一般。这个我们都看过。而且,金融类纪录片或者财经类纪录片,在纪录片中是很少的一部分。因为,大家都知道它是特别难解构的,它特别抽象。

    《华夏时报》:那《华尔街》与CNBC和NHK的拍摄有什么差别?
    李成才:我觉得是表现手法上不太一样。我们跟BBC的更像。
    《华夏时报》:BBC的也叫《华尔街》吗?
    李成才:不叫,它叫《货币的崛起》。大制作要与大制作相比,因为咱们这也是大制作。《华尔街》拿到世界上任何一个电视机构去,都会认为是大制作。我们跟世界上很多的电视机构都有接触。而且,现在的观众反应也是这样,有人认为我们拍得非常精细,等等。而且,都是我们一手版权的东西。

    《华夏时报》:花的本钱很大?
    李成才:对,本钱很大。我一直没怎么说过这个东西,怎么也得1000多万吧。但是,跟国外同类型的片子比较,还是不行,我们的投入还算是低的。BBC的六集,折合人民币1500多万。

    《华夏时报》:《华尔街》十集安排下来的线索是什么?
    李成才:其实每一集都是两百年。但是,每一集都在强调一个主题。因为电视不像书,会从第一章到第十章看完,电视很少有人从第一集看到第十集连续看完,所以每一集必须是独立成章的,不看前面,不看后面,也能看懂。这是电视的特点。它也有关联性,但是不明显。所以,我们有八个字“独立成章,系列成片”。

    《华夏时报》:这部片子现在看来,反馈还不错?
    李成才:很好,也引起了高层领导和相关部委的重视。我们这部片子有三大功能:第一是为决策者提供依据,第二是为实践者提供镜鉴,第三是为大众提供启示。我们不一定做到多少,但是我们努力去接近它。BBC在(10月)22日,来采访我们剧组。而且,现在韩国、匈牙利等都要购买、播出这部片子。我觉得能得到业界认可,还是能引以为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