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陈相乐 北京报道
改变,北京与台湾的60年
《华夏时报》:你在6年前,也就是2005年的时候来到大陆,并且在北大等高校做演讲,那是你阔别大陆半个多世纪后,第一次回来吗?
李敖:不错,那是我第一次再回大陆。我一直在台湾没出门,到今天为止,我活了76岁都还没有去过外国。
《华夏时报》:这么多年之后,再次踏上大陆的土地,你的第一感觉是什么?
李敖:事实上,人比以前坏了,无论大陆人还是台湾人。以前的时候,在北京买一样东西,明明我只是看看不买,明明店员觉得我买不起,但他们还是会为我倒一杯茶——那个时代的人是温柔敦厚的。可现在,人都变了。反过来说我喜欢以前那种缓慢。
《华夏时报》:1949年,你到了台湾,对这个陌生的环境你第一印象是什么?
李敖:我当天晚上就到了台中,全台中市没有一双皮鞋,人不是光着脚就穿着日本式的拖鞋。全台中人不吃牛肉,中央菜场有一个摊位卖牛肉,我的一个老师叫他的用人买牛肉,把这个牛肉拎着回来。现在台中人可以开牛排馆,证明这61年来台湾人变得有钱了,能穿皮鞋,吃起牛肉来,这是从表面上看最大的改变。
《华夏时报》:真正适应台湾的生活大概用了多长时间?
李敖:我到现在还不会讲闽南话,也听不懂闽南话,就是所谓台湾话我还听不懂。我把自己隔离起来,尽量跟他们不相干,一个礼拜有6天我都在山上,6天6夜不出门,现在我还过这种生活。在台湾,我这辈子没有看过高尔夫球,也没有去过唱卡拉OK的店,桑拿澡我也没有洗过,我尽量跟台湾生活区隔,不是我看不起台湾,而是我的世俗生活根本不在这里。
吹牛,那是因为封锁我
《华夏时报》:你在微博里有很多更新,对待一些批评你的话,你一般怎么回应?
李敖:我不会看,根本不会玩那个东西。我根本跟电脑无关,我打字打好以后就请我的朋友帮我发出去。有的朋友有时候看到(批评的留言)以后会讲给我听,或者转发给我。坦白地告诉你我的整体看法,这些人程度不够,程度够的话不会那样子骂我。他骂我的原因,或者不根据事实,或者故意扭曲事实,水准不够。我的整个感觉就是说,为什么大家对语文的辨识能力这么弱,他把我的东西弄拧了,完全不晓得我说的话,完全不晓得我的伟大。
《华夏时报》:在台湾的娱乐节目《康熙来了》中,你好像有抱怨说媒体不给你说话的声音?
李敖:一直这样,我在媒体从来没有得到公正的待遇。我的头脑应该比较好,我跟大家开玩笑,什么叫言论自由?如果你不能上电视,你的书不能印出来,你不能写文章,那就没有言论自由,你没有散播你言论的机会。言论自由是在家里的,拍桌子砸板凳可以,在学校课堂里发几句牢骚,轻易出不来,出不来就不叫言论自由。我在台湾大体说起来,我没有这种自由,因为我是被封锁的,而且不是一年,是封锁了61年。
《华夏时报》:未来你有什么计划?
李敖:一本又一本地写大书,为了卖大书,我可以给这个书做宣传,也可能到大陆跑一两趟,虽然大陆很多读者并不怎么欢迎我。
《华夏时报》:怎么会说很多读者不怎么欢迎你呢?你如何感受到的?
李敖:我感觉不出来,因为我没有去逛街。我说不喜欢我的原因,因为我听到一些。举个例子,我6年以前来北京,当时有人给我一篇公开的文章,是对我的谴责。如果写文章的这个人是公道的人,讲究正确或者正义的人,他不该对一个在正义和正确方面这么努力的人做出不公正的评论。说我李敖喜欢吹牛,这是反讽,为什么我喜欢吹牛?因为封锁我,使我没有机会讲出真的我自己。像英国诺贝尔奖得主萧伯纳,他说每当别人赞美我的时候我就感到不安,为什么呢?因为别人赞美的不够。所以我为什么自己吹牛,是这个原因。
憧憬,希望儿子对中国有好处
《华夏时报》:你的儿子李戡在北大念书,对他现在在学校学习的状态,你满意吗?
李敖:这是慢慢的,因为大学生有很多种类,我也念过大学,我就不喜欢念书,整天玩,也是一种形式,也喜欢交朋友。我认为他还需要磨炼,我也跟他讲过,我们两个挂钩太多对他也不好,因为会埋没他的努力,大家都认为老子英雄儿子好汉,其实儿子可以单独做好汉。
《华夏时报》: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你让儿子不在台湾读书,而是来到大陆念书,是一种“落叶归根”的情结?
李敖:“落叶归根”应该是我回来,而不是儿子。但是这(儿子来大陆读书)可能隐含了我对台湾的抗议,隐含了(我渴望)未来我的国家对年轻人的发展更好一点。虽然前面也困难重重,虽然也祸福难说,但是,这个感觉可能是我61年前离开北京的一个错觉现在发酵了。不过比起61年前的中国来,现在我对我儿子说起来,我感到现在的中国是了不起的。因为,我(当年在北京时)亲眼看过日本兵骑着大马在前面走,今天,我的国家没有外国人骑着大马走过来,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讲共产党好话的原因,共产党至少给我光荣……
《华夏时报》:李戡有没有打算在北大毕业之后是回台湾还是留在大陆?
李敖:那个时间太远了,五六年以后的事情,现在无法做那么远的预言,我希望他对中国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