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陈湘鹏 陈相乐 北京报道
生活在别处
“我要移民，要快，明天就办！”2009年7月，张跃辉接到一位福建朋友的电话。
“这么急啊？”
“你看到昨天的新闻了吗？昨天有人在幼儿园杀了6个孩子。那家幼儿园离我家就三站路。”
“只要你想好了，可以马上就准备材料。”
“我没啥好想的了，把我们全家整到加拿大吧。”朋友第二天就把材料递了过来。如今朋友的妻儿已经移居到了加拿大魁北克地区，在那里买了房产，朋友大部分时间仍在国内打理广告业务。
30岁的张跃辉，已经在移民中介行业浸淫7年，目睹了中国移民史的起伏变化。他向记者介绍说，“2010年6月份，加拿大政策出现了一个调整，加拿大移民局提高了移民的资产要求，从80万加币提升到160万加币，投资额也从40万加币提高到80万加币，因而移民数量有所下降。但相比加拿大和澳大利亚抬高移民门槛的做法，美国对移民表示出欢迎的态度。继2011年中国公民的赴美签证首次突破100万个之后，2012年发放签证数量预计将达到130万个。移民潮随即转向美国，迅速反弹。”张跃辉的公司坐落在北京SOHO现代城，窗外是名车艳服的富裕人群。7年来，他的移民中介生意借势而上，经手数百人移民海外。
“留下来的不是傻的，就是穷的。”张跃辉说，“今年7月，我说过这么一句尖锐的话，被媒体反复引述。”为了说明当今人们移民的强烈意愿，他反问记者，“问问你自己，你想移民吗？”
“组团移民”
上海一家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助理刘景忻，月薪5万元，是公司收入最高的高管之一。“生活的层面不一样了。”他说，“和别人聊的是怎么保障财富安全和增值，并且为自己和家庭选择一种优裕的生活。”
“考虑一下移民。”一位农行的朋友对他建议说，“美国、加拿大都可以。”
“时机其实还不到。”刘景忻说，“机会还都在国内，等等看。”
刘景忻顾虑的是外面的事业机会以及家里父母的安置等等。
但令刘景忻吃惊的是，五个月之后，当他去农行办公室找这位老朋友时，别人告诉他，连行长在内的一个部门的9个人都“组团移民”了。他给这位朋友发了邮件，但没有得到回复。
“事情有些突然。”刘景忻说，“但也能想得到。如今很多人都有一种投机冲动，事后再洗清自己的历史，重新来过。”
但更多人移民是为了孩子的教育和健康的生活环境。刘景忻的移民方案里，子女教育放在首位，他在美国和加拿大之间作选择，孩子现在5岁，英语学的不错，但全家移民至少要3-5年才会成行。“国外的湖光山色、乡野小镇，还是很诱人的，它和国内的房地产广告不一样。外面的空气也好啊。”
刘景忻并不是这波浪潮中的代表人物，他只是感受到这波浪潮擦身而过的呼啸，他还显得年轻，靠自己的能力和一些运气赚钱，算是个虾兵蟹将。
有人认为，真正的吸金漩涡是官员、银行和国企高管、房地产老板、煤老板、民营企业家和影视明星。这些中国财富的掌控者正打算亮出底牌，他们在30年的市场经济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写下了经济奇迹的同时，也造成了巨大的贫富差距，但最终结果是，这儿——960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越来越不适合生活。
2010年成了一个压力、矛盾和不确定性共同作用的节点，移民潮突然浮现，浩浩荡荡的富人们翩然西去。
7年之痒
“如果他们要办移民，就必须把家底全告诉你。否则就无法带走那些他不愿暴露的财富。”张跃辉说。因此移民中介和富人之间需要建立充分彻底的信任感，“连他老婆不知道的他都得告诉你。”他老婆可能不知道很多，他名下拥有的第七套房产、第八套房产、第九套……私生子和二奶。
毋庸讳言，有些资产是由一些灰色收入构成的，其中的问题是，怎么把它漂白了？
其次是方案设计，你想要什么？怎样一步一步地达到你想要的结果。对于私生子、外面的二奶，你得帮他设计整个的方案。“对顾问的信任度是第一步。对我足够信任，我才能设计方案。一步步出去。”
中介公司的第一步，是给客户陈列，提出相关材料的明细，一些资产来源的解释方法，这些展示实际上遮掩着一个进入客户的隐私过程，如果你拿不到他的隐私你就做不了。“多次沟通、多次解释、打电话、私下碰面。”在沟通过程中，咨询顾问还需给人留下富有经验的专业印象。“每个人都有看事情的角度，人们不一定能马上信任，快则一年、两年；慢则六七年。客户像挤牙膏一样一点点给你透露出他的想法。”
徐毓2004年入行，当年就接触到一个山西企业家，他的企业人数上千人，每年销售额过亿。这个企业家一边来咨询子女留学的相关事宜，一边表现出对移民的兴趣。徐毓对比留学和移民方案的优劣，建议他办移民，但最终该企业家执意为孩子办了留学。几年里他们一直不断地联系，两个月打个电话，过年过节发个短信。一年后，他把太太办到了美国陪读。两年后他又把身边的朋友办去留学，再过3年，他身边朋友移民了，他才下了决心。
移民中介公司有时要做些必要的“美容”，例如通过虚拟公司股东，获取股东回报的方式来使得收入合理化。这些业务手续复杂，整个移民业务的难点在于涉及的相关部门繁多，相当于一个流程的整合中心，涉及银行、会计、律师、公安、税收、翻译、体检……
但令富人们宽慰的是，无论如何，移民是一项公民权，完全取决于自己的意愿，你也没有公开移民事实的义务。一个正在办理移民的人在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除非他自己说，你很难察觉一个人是不是正在发生身份上的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