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媒大学副教授 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访问学者 任孟山
美国东部时间8月5日抵达费城，我开始在宾夕法尼亚大学的访问学者之旅，预期时间为一年。
抵达美国之后，由于语言相通的天然因素，借助于早已形成社会网络的华人圈子，我很快就接触到了不少中国人。既有在此读书的博士生、硕士生，也有在此访学的教授、研究员，还有些在此专门照看孩子的老人。
不少人很热情，跟我讲自己在此生活的经验，比如什么地方可以买到中国调料，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华人医生，什么地方是孩子上学的好学区，天黑以后最好不要出门，费城发生过好几次枪战等。
但是，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有人提醒和警告我：在美国，你要遵守规则，不管是开车还是办事，不要用与在国内时一样的思路。事情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不要想着送礼或通融。
这么不约而同地告诉我此事的有两个人，一位是已经从广东移民美国30年的饭店老板，在费城周边开了连锁店，已有相当资本，是我朋友的朋友；一位是50岁左右的教授，在此访学一年，马上就要回国了，他在美国买了车，有美国驾照。
饭店老板说，我在这里30年，从底层做起，吃过无数苦，辛酸泪很多，但我还是告诉你，这里办事情，一是一，二是二。偶尔也有人收礼，可是他收了你的礼物，你该做的一点也不能少。不会说像在国内一样，收了你的礼、吃了你的饭，就可以通融，就可以减少一点公事公办的事情。不会。
那位国内的教授告诉我，在美国停车你要自觉，这里没有停车收费员，全是自动化和自觉化管理。如果你想停车，就到路边的机器上投币，打印出自己将要停多长时间的纸条，放到车内靠近前挡风玻璃的地方。如果你超过了自己所打印的时间，被市政巡查人员查到，就会被罚款，补钱也没用，跟他说再多的好话也没用。我被罚过钱。另外，标明不能停车的地方，你可千万别停。
对于他们的提醒和警告，结合我自己还很有限的美国生活经验，在我处理各种事情的时候专门观察过，我发现在这里的中国人都遵守规则。比如，在各种各样的场合，都非常自觉地排队，偶尔有人无意中插队，经人提醒或自己发现后，都会跟后面的人说抱歉，然后迅速走到队伍的最后面去，决不会有像国内那样的争吵，也没有任何迟疑或不乐意。
中国人在美国遵守规则，我总结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现实中的律法，一是心中的律法。前者可以称之为国家的法律规定，后者可以称之为民众的道德自觉。法律规定体现为条文，后者体现为自觉。
饭店老板和教授之所以提醒我要遵守规则，是因为没有通融的余地，如果做事情不合规则，找关系做工作没有用。而民众的道德素质也是重要原因，是因为如果你不遵守规则，一般都有人告诉你这样做不对。比如，你若排队加塞，一定会有人提醒你。也就是说，一方面你要自觉遵守，另一方面是如果你不遵守，有人提醒你遵守。
不过，我这个年龄来美国，早就过了以为美国月亮更圆的时候了。所以，对于很多事情不会也不可能一刀切。比如，我看到很多人在等红灯时，看看两边没车通过，就大摇大摆地过马路。闯红灯的行人，什么人都有，白人、黑人，美国人、中国人，都这样。就此，我专门问过一位已经拿到美国绿卡的华人教授：美国的交通规则规定没车时，即使是红灯，行人也可以通过？他非常肯定地回答我：不行。在美国一样规定，红灯时通过是违法的，但多数人在没车的时候，还是过马路。但是，红灯时，汽车肯定不行。
看来，闯红灯到处都有，不单在中国，也不单是中国人。不过，后来我也发现，费城的大街基本上都窄，极少像北京那样普遍存在的大街，很多都是一个或两个车道的单行路，可以迅速通过。也有的街口是较大的双行道，这时，几乎没有行人闯红灯。
从这个角度讲，大家遵不遵守规则，跟自己面临的风险是极度相关的。对应于我所说的国家法律与民众素质，不遵守的规则风险主要也是两种，一种是被法律制裁，一种被民众谴责。比较而言，前者严格而具体，后者随机而模糊。在法律严明的地方，不遵守法律的后果很严重；在民众素质整体较高的地方，后者也变得严格而具体，因为多数人都很自觉，在自己守规则的同时要求别人也守规则，否则，不遵守规则的社会鄙视对个人很有压力。所以，中国人在美国遵守规则，大概是出于两个原因。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是移民的老板有感触而访学的教授感觉不到的，即这些一代移民多数自认为、也被社会认为是二等公民。正如已经移民30年的饭店老板告诉我，这不是我们的国家，我们是二等公民，我们在别人的地盘上，怎么能不守规矩呢？但是，我想反问的是，美国白人不是二等公民，他们在自己国家的地盘上，不也一样守规矩吗？因此，这个原因基本不能成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