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兰晓萌 北京报道
9月12日，欧洲有点美国的样子。当天上午，欧盟的最高行政部门——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向欧洲议会的754名代表作出一年一度的欧盟现状报告和政策建议，每一位欧盟公民都可以收看到这次同步直播的演说，一如每年年初美国总统赶赴国会山发表“国情咨文”的场景。
让欧洲有美国的样子，正是这次巴罗佐发表演说所宣扬的主题。“今天，我呼吁建立一个民族国家的民主联邦，通过分享主权来解决我们共同的问题。”巴罗佐的目光离开演讲稿，抬起头，挥了挥手说。他设想的这个欧洲“联邦”，有着像美国一样统一的财政和统一的政治，而不单单只有统一的货币。在他看来，加强欧洲一体化，才是解决目前欧元危机的途径。
为了实现这个目前看来仍很遥远的目的，巴罗佐当天提出最具实质性的一项立法建议是创建欧元区银行业统一监管机制（SSM）。“这是迈向‘银行联盟’的至关重要的第一步。”巴罗佐说。根据6月底巴罗佐和欧洲理事会主席范龙佩、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欧元集团主席容克共同撰写的欧元区一体化“蓝图”，欧盟计划建设一个“经济和货币联盟”（EMU），其内容包括实现“银行联盟”、“财政联盟”（一体化的预算框架）、“经济联盟”（一体化的经济政策框架）和“政治联盟”（一个强化的民主维度）。
就在巴罗佐向欧洲立法者们推销一体化新措施的同时，“欧洲稳定机制”（ESM）的合法性正在德国最高法院接受考问，荷兰的议会选举也刚刚开始不久，其中支持欧洲一体化的执政党自民党面临着激烈的竞争，这些都预示着巴罗佐的欧洲联邦化设想，还有更远的路要走。
欧洲央行收编欧元区银行监管权
建立统一的银行监管机制是今年6月底欧盟峰会达成的共识之一，巴罗佐9月12日为它填充了更多细节。
在这个机制下，欧洲央行将承担核心角色，统摄17个欧元区成员国分立的监管体系，拥有监督、惩处甚至关闭这些国家内约6000家银行的权力。欧洲央行还将有权密切监控这些金融机构的流动性，并要求它们维持更多资本来防范未来的损失。而各成员国原先的监管机构，“将继续在日常监管及预备和执行欧洲央行的决策中发挥重要作用。”
欧盟委员会为之设定了一个雄心勃勃的时间表——2013年1月，这个机制就要到位，连巴罗佐自己都承认：“我们也认为这很具有挑战性，但这完全是可行的。”或许是因为不自信，欧盟委员会在这个日期之后，又添上了一个“过渡期”：“作为第一步，在2013年1月1日，欧洲央行将能够决定对任何信贷机构承担完全的监督责任，特别是那些吸收或要求公众资金的机构。到2013年7月1日，所有具有重大系统重要性的银行将接受欧洲央行的监管。过渡期将在2014年1月1日结束，届时，SSM将涉及所有银行。”
建立银行统一监管机制的初衷之一是“打破主权国家和银行之间的链条”。在当前的危机下，财政脆弱的政府和金融脆弱的银行形成了一个相互打击的恶性循环，特别是西班牙。打破二者之间的联系被认为是可以削弱欧元区的风险。
从短期最实际的效用来看，建立银行统一监管机制使ESM为直接援助个别银行开启了大门。按照6月底欧盟峰会达成的协议，银行统一监管作为ESM的先决条件，一旦落实，ESM就可以完全绕开成员国，直接对该国受困银行进行资本重组，而不是只能向该国政府拨款，结果增加受助国的债务负担。
“统一”总意味着风险分担
为了SSM，欧盟的代表们已经忙碌了一个夏天。“巴罗佐想让它被载入欧盟的史册。”欧盟委员会的一位委员说。但是，这只刚刚迈出第一步，“银行联盟”目标，还远在更多努力和争论之后。
许多观察者认为，所谓的“银行联盟”至少还应包括共同的存款担保基金和在银行陷入困境时对其“清盘”的共同基金。前者可以确保财困国家人们的存款安全，降低银行挤兑发生的几率，即使是在这个国家的财力已无法支持信用方面的担保之时。而且防止银行挤兑，还需要共同“清盘”基金的及时介入，类似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起到的“托底”作用。
但这些必要的步骤存在金融风险分担或跨境转移的风险，并且，还有可能需要动用公共资金。欧洲智库布勒哲尔（Bruegel）、美国智库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研究员尼古拉斯·维纶（NicolasVéron）分析称，这会提出另一个问题，即银行联盟和财政联盟的关系。因为欧洲层面的银行清盘和存款保险在一定程度上要求可信的欧洲财政能力，而此时欧洲只有EFSF/ESM，它们的规模又十分有限，不能提供所需的财政可信性。因此，“没有更广泛的财政联盟甚至政治联盟，只有银行联盟的话，它在实践上不可行。它们是打包起来的，必须同时进行。”
银行统一监管本身也有不小的争议。首先，它针对的是欧元区所有银行。对此，德国已经提出了异议。总理默克尔在巴罗佐讲话的当天反驳说，接受统一监管的应该是有系统重要性的大银行。“监管重的是质，而不只是量。”德国的态度源于这个国家的地方银行多数是储蓄银行和信用社，二者在德国都有强大的政治游说能力。德国储蓄银行协会主席法恩松（GeorgFahrenschon）已经对政府施压称：“总理必须意识到，欧盟委员会的计划破坏了她2008年做出的保护储蓄的承诺。默克尔必须遵守她的承诺。”
但也有一些国家认为，会造成系统性冲击的不光是大银行。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西班牙最近处在风口浪尖上的“Cajas”（地区储蓄银行）和德国的“Landesbanks”（国有州立银行）。根据《每日电讯报》在布鲁塞尔看到的一份秘密谈判文件，英国政府的立场是支持全面监管，因为“银行联盟若只局限在最大的或跨境的银行，就会造成博弈行为和其它种类的扭曲”。
英国也有自己反对银行联盟的理由。统一银行监管提案虽然针对的是欧元区，但对于欧元区之外的欧盟国家的影响目前还不能完全得知。至少在很多人看来，伦敦的金融中心地位多少会受到一些影响。并且，在欧盟范围下，已经有去年刚成立的欧洲银行业管理局（EBA）负责监管27个成员国的银行，巧的是，这个机构也位于伦敦。目前还不清楚EBA和被赋予新权力的欧洲央行在监管方面的任务重叠将如何细分，欧盟已表示将这个任务交给EBA，让它去负责撰写《统一监管指南》。《经济学人》已经提出警告称，收编欧元区银行监管权有导致机构混乱的危险，让欧元区穷国和富国之间、欧元区国家和非欧元区欧盟国家之间的裂痕进一步扩大。
欧盟委员会希望欧洲各国政府和欧洲议会在今年年底之前通过这个提案，这个时间表可能会落空。“银行联盟必须谨慎推进。”德国财长朔伊布勒说，“我们犯不起错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