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兰晓萌 北京报道
9月26日下午，位于日本东京永田町一丁目11番地23号的日本自民党总部大楼上演了戏剧性的一幕。
40年来第一次，参加自民党总裁选举的5位候选人没有一人在首轮投票中单独过半数，选举只好进入第二轮的决选投票；56年来第一次，在首轮投票中排在第二位的安倍晋三，于第二轮角逐中突然逆转胜，以108票对89票击败了比他小3岁、此前在民调中领先的防务专家石破茂。
就这样，在日本新一轮众议院大选逼近之际，由于民调显示在野的自民党会在选举中重新赢回多数席位、取得组建新政府的主导权，今年58岁的安倍晋三很可能成为下一任日本首相，取代支持率已跌破30%的野田佳彦。
这一幕令人熟悉。2006年9月20日，在自民党总裁选举管理委员长宣读结果后，安倍也是这样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向四周鞠躬致谢；6天后，他和太太便搬进了与自民党总部大楼直线相距不到1000米的首相官邸。时隔6年，历史会重演吗？
第二次机会
安倍的胜利标志着他的政治前途惊人地时来运转。他的前一次首相经历同样充满了戏剧性。他曾是二战以来日本最年轻的首相，但仅执政366天后就告病下台，其间经历丑闻缠身、选举惨败以及日本支持美国阿富汗行动的危机。
上台之初，他的头上顶着光环。出身于引人注目的政治世家，安倍在大学主攻的也是政治学。受到曾做过日本首相的外公和曾官至外相的父亲的“关照”，安倍从28岁起就进入政坛，并得到日本前首相福田赳夫和竹下登的大力提携。39岁起，安倍开始了他的议会生涯，连续4次当选为众议院议员。
2000年起，他进入森喜朗内阁，出任官房副长官。在此后的历届内阁中，他都担任这一要职，直到2005年10月，他在第三次当选首相的小泉纯一郎内阁中被提拔为官房长官。一年后，已经积累了足够实力的52岁的安倍高票当选为第21届自民党总裁。
彼时的安倍年轻帅气，性格坦率，广受青睐。在担任首相早期，他的一些高调做法为其赢得了不少政治分数。他在2006年10月8日首次外访时一改历任首相的惯例——首站访问中国，而非美国，并提出了推进“战略互惠关系”。这在很大程度上修复了小泉任首相期间恶化的中日关系。他呼吁日本奉行更加自信的外交政策并在全球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但逐渐地，安倍的政纲增添了更多民族主义色彩，其原有的鹰派立场也更加彰显。他敦促修改战后美国主持下拟定的和平宪法，将防卫厅升格为防卫省，推动日本在国际维和中发挥更大作用，积极加强与美国的军事和外交关系，并希望淡化前首相村三富市1995年就日本过去的殖民统治和侵略道歉的声明。
但与此同时，他本人和其他内阁成员的过失与丑闻也接踵而来，内阁人事不得不经历多次更替，他的声望也每况愈下。
火上浇油的是，政府无法确认5000万件养老金缴纳记录的消息被曝光后引发轰动，此时又赶上参议院改选。在那次被视作对安倍内阁的信任投票的选举中，自民党经历了立党50多年来的第一次大败。尽管之后安倍对内阁进行了改组，但仍无法挽回日益下滑的支持度。同年9月12日，安倍晋三突然宣布因病辞去内阁总理一职。
安倍的意外之举令不少党内盟友心灰意冷，他的团体在自民党内也变成了非主流派。直到次年3月，安倍才出现在自民党町村派大会上。对于他时隔一年半的回归，党内一些其他派系的议员态度冷淡。
今年9月26日，重新回到聚光灯下的安倍补上一个欠了5年的道歉。他感谢党内成员给了他第二次机会。“我今天的胜利无法抹去5年前突然辞职的责任。我会竭尽全力和你们一起重新夺回政权。”安倍说到这里，语调提高，并挥了下拳，台下响起鼓掌叫好之声。
右倾的赌注
安倍东山再起，但日本政坛已今非昔比。
自民党半个世纪以来几乎不曾间断的一党执政被2009年秋季那场历史性的败北中断。民众渴望看到改变，但这种改变，三年换了三位首相的民主党也没有兑现。目前，民主党虽然失去了大部分的支持，但自民党仍面临已经破土发芽的不确定性。
“安倍晋三带来了一种令人腻烦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人们对民主党根深蒂固的失望不会改变。”日本独立政治分析人士AtsuoIto说。
自民党选择推崇一位鹰派人士来提高确定性。日本上智大学教授KoichiNakao认为，这或许基于他们对整个日本正在右倾的判断。近几个星期，领土之争使得中日双方的情绪日趋激化。在竞选过程中，安倍晋三变得更加右倾——最近，他提出将加强对钓鱼岛的实际控制；在参拜靖国神社问题上他表示：“国家领导人理所当然地要进行参拜。”
有更多人看到了自民党正在向右发展的趋向。路透社指出，标志之一就是此次参加自民党党魁竞选的所有参选人都带有强烈的鹰派色彩。而且，由于民调显示自民党可能需要一个执政伙伴，安倍表示愿与大阪市长桥下彻领导的宣扬民族主义、走民粹主义路线的新政党“日本维新会”合作。路透社评论称：“这样的联盟将让日本加速向右倾斜。”
但有很多迹象表明，整个日本正在右倾的判断也值得怀疑。美联社9月19日在一篇文章中描述，除了在中国驻日使馆门外长期有一小部分极右翼人士开着黑色卡车，用大喇叭播放军乐外，日本到目前为止基本上没有什么针对领土争议爆发的示威活动。“我不认为这个国家正在右倾，但我觉得日本现在有更多的空间来激起更多的民族主义热情，因为人们现在感到了一些脆弱性。”美国外交关系协会高级研究员希拉·史密斯（SheilaSmith）说。
自民党也急于抓住这种酝酿中的情绪，与执政的民主党早日对决。安倍已计划在预定于10月开幕的临时国会上要求尽快解散众院。观察人士认为，大选很有可能在11月或更早举行。牛津大学日本政治学教授伊安·尼尔瑞（IanNeary）的理由是，野田政府目前急需其他党派的支持，尽快通过债券发行法案，因为没有这个法案的授权，政府的资金到12月就会告罄。
的确，不管大选后是谁掌权，顽固的经济问题仍是他们必须面对的现实。去年3月日本大地震和海啸过后的重建工作远未完成，关闭的核电厂已引发持久的电力短缺，不得不处理存在争议的能源改革议题；还有将消费税提高一倍的计划，这被视为仅是削减日本庞大公共债务的第一步。
也许正如《经济学人》所说，安倍的归来反映出的是一个“丧失了想法、新人才和原则”的自民党，很难想象这个组织已经准备好将日本带上其渴望已久的新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