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唐玮 北京报道
“RQFII的额度？我们公司已经没有了，只能帮你问问其它公司了！”王一航（化名）挂了电话，轻按了几下太阳穴，就马不停蹄地帮熟悉的客户张罗近日炙手可热的“额度”。
他就职于一家中资券商的香港子公司，这几天各地投资者的咨询和业务让他应接不暇，“这一星期已经忙得像陀螺了，做梦都在抢‘额度’。”
让陀螺一下子高速旋转的“助力”来自“郭生”——这是香港投资者对这位频频发布新政的中国证券会主席郭树清的昵称，他于1月14日在香港有关“要扩大QFII和RQFII比例”的表态点燃各地投资者的热情，纷纷各显神通，试图分杯羹。
据外管局的数据显示，截至去年12月31日，共有169家QFII机构累计获得374.43亿美元的投资额度，其中12月新增额度14亿美元。共批出RQFII投资额度670亿元，其中12月新批190亿元额度。
拥有QFII资质的通常是规模较大的机构，尽管“郭生”已经降低过资质门槛。一些中小规模的机构会选择RQFII渠道进入内地市场，但“长袖善舞，多钱善贾”的大机构在自己的QFII额度用完后，就会百般争夺RQFII，使得有限的“额度”愈发紧张。
王一航介绍说，一部分客户正想尽办法把此前撤出的资金“回归”，正是缘于近期中国高层的表态和对未来中国经济向好的期望。
与这些有康庄大道可行的机构投资者相比，一些正四处打听羊肠小路的投资者心情更为迫切。“他们的心态是，无论通过什么渠道，必须快点回归中国内地市场，不容错失机会。”王一航说。
而央行最新公布的数据已将这一趋势勾勒：2012年12月新增外汇占款为1345.85亿元，一改此前低迷的情况，较上月增加了2082.1亿元，为2012年内仅次于同年1月份的次高增长。
外汇占款大起大落通常会被认为是那来去无踪、见缝插针的“热钱”作祟。因为，虽然中国去年12月份的外贸数据强力回升，但却遭到了外资银行的集体质疑，认为是“人为拔高”。而突如其来的那部分外汇占款，自然被归结于因人民币升值和中国经济向好而回归的“热钱”。果真如此吗？
高增长真假辩
近年来，我国外汇占款不断增长的主要原因通常被归结于：一个是，由于外贸和外商直接投资增长较快，企业不断地将外汇出售给商业银行以换取人民币，商业银行又不得不将换购回的大量外汇出售给央行以换取人民币，导致外汇占款大幅增加。
另外一个就是，有时耐心潜伏、有时速战速决的“热钱”的兴风作浪。而随着资本项目的开放程度日益加深，热钱持续流入国内的资本市场，为保持汇率稳定，央行必须购买交易市场上溢出的外汇，这在外汇管理局账目上的对应反映也是外汇占款。因此，外汇占款增减也往往被视为“热钱”进出的风向标。
而现在，外汇占款增长的第一个原因正遭受质疑。
2012年12月的外贸数据由于过于强劲，遭到了外资银行们的集体质疑，认为是“好得不可思议”。海关总署的数据是，12月份出口较上年同期上涨14.1%，高于11月2.9%的上涨，是2011年3月以来的最大涨幅；进口继前一个月零增长后，实现了6%的增长。
但瑞银集团认为出口数据的增长和贸易伙伴货物的进出口不相符，高盛和瑞穗证券亚洲公司则指出，出口数据与制造业指数的海外订单数据相背离。
中国企业的实际境遇也不尽相同。北京的一家草种外贸企业负责人对本报记者表示，他的客户主要是欧美的，情况还好，略有回升。而去年12月出口增长超预期的主要原因也正是“对欧美等主要经济体出口增速大幅回升”。
但传统的外向型制造企业却没那么幸运，一位温州的企业主告诉记者，还有部分仍处于艰难的转型过程中。服装出口上升，但看中国柯桥纺织指数一片黯淡，去年12月25日发布的景气指数比年初上升10.63%，同比下降1.96%；外贸价格总类与年初比下降11.82%，同比下降2.68%。而且，义乌的小商品价格指数也没有上升。
面对扑面而来的质疑，商务部新闻发言人沈丹阳解释说，月度数据出现波动是正常的。而去年12月份外贸企业加快了出口进度，“到12月31日，2012年第四季度的免收法定检验检疫费的优惠措施停止执行，今年1月1日开始执行新的收费标准，所以企业为了充分利用这个优惠措施，要抢出运。早几天跟晚几天是不一样的。”
海关总署更是言之凿凿，其新闻发言人、统计司司长郑跃声表示，海关进出口货物统计数据是建立在企业向海关实际申报的报关单数据基础上的。也就是说，只有向海关申报并发生实际进出口的货物才能纳入海关贸易数据统计。海关公布的进出口货物统计数据中的每一个美元都可以找到一张实际存在的报关单与之对应。
热钱作祟？
隐藏在一张张报关单背后的，也有可能是逐利的“热钱”。
一般而言，热钱进入中国有经常项目、资本项目和地下钱庄三大类渠道，其中，经常项目是一条重要的热钱流入渠道。在市场上，虚报价格、虚假合同、预收和延付货款等隐秘方式已经发展得十分成熟。
根据安邦咨询的研究显示，在中国，外商投资企业的进出口，也是境外热钱进出的重要渠道，热钱进入中国最常见的方式是转移定价，常常发生在跨国公司内部，对这部分隐形热钱很难全面监管。热钱既可以通过虚增出口商品价格流入，同样也可以通过虚增进口商品价格的方式流出。
但外管局国际收支司副司长方文于1月16日分析说，目前我国跨境资金流动主要还是在贸易项下进行的，贸易项下资金变动与实物进出口差额很重要的原因是贸易融资的变化，从这个角度不能称为“热钱”。
持“热钱”回流观点的理由是，各项数据已显示中国经济率先回升，资本完全是逐利而来，近期A股持续报复性上涨应是很好的例证。
“IMF预测今年全球经济增长为2.9%，亚洲是全球经济的一个亮点，整体GDP增长可以达到6.8%，而中国经济增长则可达8.2%。”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副总裁朱民于1月14日在中国香港表示。
而根据美国新兴市场投资基金研究公司(EPFR)的最新数据显示，2012年，中国以81亿美元的海外资金流入规模成为吸引最多海外资金的一个市场，而主要的流入点就只落在第四季度。相应地，2012年12月，南方富时中国A50ETF上涨了20%，沪深300指数上涨18%。
EPFR的最新数据显示，去年中国、韩国和巴西吸引到最多的海外资金流入，改变了2011年的资金净流出趋势。值得一提的是，去年外资流入中国的时间集中在第四季度，当季共有81亿美元的资金流入中国。而此前的第一至第三季度，有1亿美元的外资净流出中国。
“2012年12月美国VIX指数降至17.31，今年1月VIX指数仍维持在13.82，海外风险回落仍有利于未来热钱逐步回流。”国泰君安分析师汪进分析说，虽然去年12月热钱持续流出，但流出幅度下降，是外汇占款流出放缓的重要原因。扣除316亿美元顺差及117亿美元FDI后，从外汇占款口径计算出来的当月热钱流出约220亿美元。
但分歧依然存在。不乏有观点认为，去年12月外汇占款创新高实属偶然，与曾经动辄2000多亿元的月度外汇占款增量相比，今年已从高位回落，并呈现月度交替波动。去年12月外汇占款陡升，并不能作为判断热钱涌入的依据。
外汇占款将持续低增
而外汇占款的此起彼伏，与人民币汇率走势相呼应。
对外经贸大学金融学院院长丁志杰认为，去年12月份，人民币呈现较大升值压力，包括金融机构在内的民间持汇意愿减弱，外汇市场上外汇供大于求，央行基于稳定汇率的需要增持了大部分新增外汇。
去年12月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中间价，从11月底的6.2892升值到12月底的6.2855。而从2012年全年来看，人民币先有贬值预期,又出现升值预期，外汇占款也随之明显波动。
中金公司首席经济学家彭文生认为，去年全年外汇占款增量大增大降的原因是，资金流入有比较大的变化，这和央行本身的汇率政策有关。
国泰君安的观点是，总体来看，2012年外汇占款全年波动很大，这可能都与美元走势关系密切。2012年第三季度，受国际市场避险情绪缓解的影响，加之QE3预期升温，市场上美元贬值预期大幅攀升。在此之前，中国的贸易顺差连续几个月维持高位，企业囤积了一定量的外汇。在QE3出台后，美元汇率预期的转向导致企业在9月份集中结汇，因此出现了外汇占款单月大幅回升的状况。随后，外汇占款的重新回落与反弹，也受美元的强弱的影响。
毫无疑问的是，外汇占款增量进入了一个低位增长的时期。
2012年新增外汇占款呈现了断崖式的减少，从2011年的2.78万亿，骤降到4946亿，创出10年来的新低。过去10年的中国的外汇占款存量从1.78万亿上升至2011年底的25.35万亿，但2011年第四季度开始，外汇占款增量出现了连续三个月度的净减少，2012年有4个月出现负增长。
“预计2013年外汇占款各月增幅可能会有正有负，1月可能实现正增长，全年新增外汇占款难达到1万亿元。美元的中长期走强、中国经济潜在增速的下移、人民币汇率双向波动的加大、资本项目开放力度的逐步增加、人民币结算规模的逐步上升等因素使外汇占款增量进入一个低位增长的时代。”中国社科院金融重点实验室主任刘煜辉认为。
显然，外汇占款依然是基础货币增长的重要渠道，外汇占款的低位增长，一定程度上使得货币收紧。
而不管热钱是否涌入，央行政策选择都将随之而变。“新增外汇占款的减少可能使央行通过降低存款准备金率或者开展大量逆回购操作来弥补资金缺口。”刘煜辉分析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