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晓薇 北京报道
4月12日和4月15日，短短两个交易日里，位于曼哈顿下城地面下的纽约联邦储备银行金库被“劫走”2350亿美元，而在肯塔基州诺克斯堡的美国金库里，也有近1530亿美元“不翼而飞”。
“市场就像是一把刀，人们都在喊着让我出去，让我出去。”在Phoenix Futures主席Kevin Grady看来，黄金市场就像是一起抢劫案的案发现场。
15日，国际黄金价格大跌了140美元，创下史上金价单日下跌的最高纪录，在1分钟内，黄金价格就下跌了20美元；还是在这一天，黄金价格截至收盘暴跌9%，创下1983年以来最大的单日百分比跌幅。加之12日4.3%的跌幅，国际黄金价格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已经从2011年9月的历史高位坠落了30%。
然而20%的跌幅，已是熊市的标志。
塞浦路斯的纠结
塞浦路斯是“熊”最先出没的地方之一。
伦敦时间4月12日上午10点，一份关于塞浦路斯央行打算出售4亿欧元黄金储备用于换取欧盟援助的消息最先由英国《每日电讯报》透露出来。《每日电讯报》援引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欧盟官员表态称，出售黄金是塞浦路斯政府应该考虑的选择。虽然在之后不到20分钟的时间里，塞浦路斯政府发言人以及央行发言人先后否定了出售黄金储备一说，但是伦敦黄金市场还是以低开8美元、每盎司1548美元的价格开始了12日的黄金交易。伦敦黄金市场成为了此次黄金大劫案的第一现场。
在接近上午11点时，两名塞浦路斯央行官员因与政府产生分歧做出了辞职表态，伦敦现货黄金价格跌幅逼近1%，并在两次试探1540点点位后，突破这一关口。塞浦路斯央行官员以辞职捍卫央行独立性的举动也让市场对于塞浦路斯政府最终是否会出售黄金产生怀疑，在接近午盘交易时，黄金在伦敦市场上的跌势有所缓和。
然而这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夜。
还是这一日的晚上11点左右，刚刚在都柏林结束了与欧盟27国财长的第一轮会晤后，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出现在了媒体的镜头中。
“我在写给塞浦路斯总统的信中已经说得非常非常清楚，政府必须尊重央行对黄金的处理方法，因为根据欧洲法律，央行是独立的，不受政治操控的。”德拉吉说，“如果塞浦路斯央行最终做出了出售黄金的决定，那么出售黄金的所有利润都必须用于弥补向国内商业银行提供紧急贷款的损失。”“德拉吉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塞浦路斯还想获得来自欧洲央行的紧急贷款，那么他必须有一些有价值的抵押品，黄金自然是最理想的选择。”芝加哥Archer Financial Services的高级市场策略分析师Adam Klopfenstein说。
如果塞浦路斯出售黄金储备，那么它将是发生欧债危机以来，欧元区第一个出售黄金储备的国家。市场担心塞浦路斯的行为将引发西班牙、葡萄牙、意大利等同样陷入欧债危机的国家出现共同抛售黄金的行动。目前“欧猪五国”总共持有3230吨黄金。
情绪是个脆弱的东西
在德拉吉发表讲话大约6个小时后，纽约商品市场敲响开盘的钟声。
投资者在恐慌的裹挟下开始抛盘。“纽约黄金期货市场刚刚开盘，就出现了惊人的340万盎司（100吨）的6月交货的黄金期货合约抛售。在交易刚刚开始40分钟，已经‘嚣张’了12年之久的黄金牛市就宣告终结。这波抛售让黄金价格跌落了非常重要的技术点位1520点，这不仅是2012年的低点，也是被许多人所认为的2000年以来长期牛市的确认点位。”美国《商业内幕》的记者马修·博斯勒在博客中记录了这一黄金市场“牛熊互转”时刻的诞生。从牛市进入熊市，黄金只用了不到40分钟，其波动甚至还触发了10秒钟的交易中断。
随后“案情”的发展表明这只不过是“黄金劫案”的开头。
在投资者刚刚从第一轮长达两个小时的抛售中抬起头时，另一轮更加猛烈的抛售又压得市场喘不过气来。在20分钟内，1000万盎司（300吨）的合约被抛了出来。据伦敦贵金属交易商夏普斯·皮克斯利公司Ross Norman透露，这笔合约来自美林的交易部门。两波合计400吨的黄金期货抛售占到了全球黄金年产量的1/4，这显然已经不是简单的多头失望离场，而是蓄意的集中“卖空”。
在美林卖空情绪的传导效应下，市场进入了“清算模式”。截至12日收盘，市场多次洞穿1500点点位，使得世界领先的黄金交易商BullionVault研究主管Adrian Ash都不得不感慨道，“情绪真是一个脆弱的东西。”
但在接下来的一个交易日内，Adrian Ash所认为的市场最低点1400点也被轻而易举地刺穿。
4月15日，从亚洲市场开市，再到伦敦市场、再回归到北美市场——在恐慌效应和补仓需求的叠加效应下，24小时内，黄金价格出现了200美元的波动。截至收盘，美国6月期货黄金价格下跌了9%，至1361.10美元。据路透社初步数据显示，当日交易量触及历史高位，超过70万手，几乎相当于30日均值的4倍。
3月15日、3月25日、4月3日、4月9日、4月10日，巴克莱银行、加拿大丰业银行、法国兴业银行、德意志银行以及高盛银行先后给出了自己的投资报告。在报告中各大银行均下调了关于黄金价格的预期。其中高盛将3个月黄金目标价格下调至1530美元——两天之后高盛就验证了自己的这一预期。而作为华尔街最大的黄金多头——德意志银行居然也在“案发”前3天，扭转了自己的态度。在4月初还坚持三季度金价会冲上1875美元每盎司的德意志银行，在4月9日发布第二季度商品报告时，将三季度金价预期下调至1625美元每盎司，下调幅度为13.3%，碰巧的是这一下调幅度与随后黄金市场两个交易日的跌幅趋同。
种种迹象表明，无论是美林的巨额“空头支票”，还是投行们的预测都在无形之中成为了此轮“黄金大劫案”的“帮凶”。而这种无形之中的帮助似乎并不是无意的。
提前泄露的QE报告
有一个巧合值得注意，在近期接连发布看空黄金的投行名单中，除高盛银行之外，其余4家还在同一时间拥有另一个身份——他们都是伦敦黄金市场的做市商。与伦敦银行间同业拆借利率一样，伦敦市场的黄金开盘价也是由5家银行，通过每日两次的电视电话会议询价后得出的。如果这些银行串通操纵市场，那么很容易影响市场的情绪。而此次“黄金大劫案”的第一现场也正巧是在伦敦。
制定伦敦黄金价格的做市商在同一时间集体唱空黄金已经让人有所起疑，还与高盛——这一与美国政府有着深厚“交情”的银行一起唱空，不得不让市场再一次怀疑此次做空黄金背后是否具有战略目的。
另一个巧合出现了。就在高盛发布唱空黄金市场关键报告的当天，美联储原本要公布其3月会议纪要。这份显示了美联储成员对QE有所分歧，并可能提前结束QE的报告却被提前19个小时泄露给了包括高盛、花旗在内的150个投资机构。然而，在高盛的唱空黄金报告中，美联储有可能上调利率也成为了其看空黄金市场的重要理由。
美联储难得的失误，和高盛以及其他投行报告中关于做空黄金具体点位的高准确率，都不得不让持有怀疑论调的人更有说辞。美国财政部前部长助理Craig Roberts就认为，黄金的此次巨幅下挫十分蹊跷：“这是一个配合。从4月开始至今，这些就在计划之中，交易所告诉个人客户，对冲基金和机构投资者都在放出抛售黄金的信息，警告个人客户也要提早退市。紧接着，几天之前，高盛便宣布黄金市场将进一步遭到抛售。他们想要做的就是恐吓个人投资者远离黄金。”Roberts说，“这是一种不顾一切的行为，美联储这么做是为了建立一种信念——美元是唯一安全的地方，它才是唯一的避风港湾，不是黄金，不是白银，也不是其它货币。”在Roberts看来，美联储这样做，是为了保证在QE结束之后，能让流动在大宗商品市场的钱回流股市，对实体经济继续起到支撑作用。
除了这种认为美联储操纵黄金是怀有复苏经济的揣测外，还有一种怀疑则将美联储置于了另一尴尬的境地。“黄金白银下跌出现在得克萨斯储备听证会的前4天这一节点，非常微妙。”美国经济学家、《货币战争》的作者James Rickards在其推特上写道，“美联储以前就曾经操纵过黄金，现在也有动机这样做。”
推特中提及的得克萨斯州储蓄听证会，是指今年3月23日，得克萨斯州州长佩里在州议员的提议下，提出要将得州的黄金储备从纽约保险库转移至得克萨斯州。佩里正在试图通过听证会将这一提议变成法律。得州的这一要求再次触动了一个美联储不能说的秘密——美国的黄金储备是否仍然还在金库。
美国虽然是世界黄金储备最多的国家，然而自1953年来，还未曾对此巨额的黄金储备进行过审计。面对德国央行对其存放在美国的1536吨黄金储备进行检查的提议，美国也一直以“可能会对金库造成安全隐患和程序问题”等原因予以拒绝。
自2011年俄罗斯总统普京泄露“前IMF领导人卡恩被捕与发现美国肯塔基北部诺克斯堡的黄金储备失踪有关”以来，关于美国出借黄金储备以谋取利润的传闻就不绝于耳。
美联储可以将黄金储备借贷出去，但也需要一个逢低买进的时机。在得州立法要挪动黄金储备之际，一个黄金价格的暴跌的确来得恰到好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