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晓薇 北京报道
“尽管这些政策从根本上来说是正确的，但是已经达到了极限。”4月22日，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给出了自己对于紧缩政策的态度，“一个能成功的政策不仅必须有良好的设计，它还至少应该得到政治和社会上的支持。”
作为制定欧洲紧缩政策的“三驾马车”之一，巴罗佐对于紧缩已经到达极限的言论让那些正苦苦承受紧缩桎梏的国家看到了一些“解脱”的曙光。
巴罗佐的言论也从另一个侧面回应了欧洲目前正在激辩的一个核心问题，那就是紧缩能否促进增长。
借钱紧缩
就在巴罗佐就紧缩政策亮明立场当天，欧盟统计局公布了其最新的赤字和债务报告。整体上来看，2012年欧盟23个成员国的总体预算赤字出现了下降，但是债务负担却更加沉重。
欧盟统计局数据显示，2012年欧盟各成员国总体预算赤字占本地区GDP的比例降至3.7%，比2011年下降了0.5%。在欧盟的紧缩政策之下，各成员国竭力通过减少开支和增税等措施来削减赤字，但是2012年的数据显示他们的努力依然没有达到欧盟关于预算赤字占GDP不得超过3%的标准。更糟糕的是，他们在预算赤字上取得的进步，却抵不上他们负债上的退步。为了弥补预算缺口，欧盟各成员国举借新债的行为导致欧元区债务规模占GDP的比重从2011年的87.3%上升至90.6%。远远超过了欧盟的及格线——债务规模占GDP比重不得超过60%。
总成绩上的暗淡丢的或许只是欧元区的“面子”，具体到各成员国身上，冰冷的数字带给他们的却是切肤之痛。
在23个成员国中，只有德国财政有少量盈余，其余22个国家均存在财政赤字，在有赤字的22个国家中，又有17个国家的赤字占GDP之比“超标”——其中，一直让欧盟当做执行紧缩计划的榜样的西班牙，这一次却让欧盟哑口无言。在报告中，西班牙赤字占GDP比重从一年前的9.4%上升至10.6%，面对如此高的赤字，谁还记得2009年西班牙政府还是一个有200亿欧元盈余的政府。
在债务增加上，就更没有什么财政纪律好遵守了。在欧盟23个成员国中，包括德国在内的14个成员国债务占GDP比重均超过了规定的60%上限。5个受欧盟援助的成员国中，除西班牙外，其余四个债务占GDP比例甚至突破了欧盟所规定的2倍。继希腊和意大利之后，葡萄牙和爱尔兰也加入到了债务占GDP之比超越120%的行列中，分别为120.5%和123.6%。
“仅从数据上来看，欧盟的减赤成绩几乎全部得益于各成员国的负债增加，在紧缩政策执行两年之际，这些国家得到的只有更沉重的债务。”投资公司Capital Economics驻伦敦经济学家Jennifer McKeown在其一份研究报告中写道。
负担最重的西班牙开始了“反抗”。4月23日，西班牙财长金多斯表示，政府正在与欧盟就放宽今后几年的减赤目标进行协商，西班牙即将公布一份中期预算，将以经济增长作为主要重点。西班牙政府在预算内容上的改动或许将成为欧洲紧缩路线转向的起点。
“三驾马车”转向
欧洲紧缩政策的制定者和执行者，“三驾马车”——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欧盟委员会、欧洲央行或许将成为最先拉动欧洲紧缩政策转向的重要力量。
早在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做出“紧缩已达极限”表态前一天，4月21日，IMF总裁拉加德在华盛顿出席该机构的春季年会致辞时，就已经表达出了与巴罗佐同样的看法。“我们相信，对多数欧洲国家而言，即使只是考虑到负债水平，巩固财政也是必须的。”拉加德说。
然而拉加德的重点在于之后的“但是”。在用了十几分钟对财政紧缩的作用做出肯定后，拉加德表示，“但是并非所有的开支削减都需要粗暴、急速地把大量负担放在初期。”她还说，“在必要（削减）规模和公众能够容忍的规模之间，应当取得一个平衡。”
在拉加德讲话前，IMF还公布了自己一项最新的研究成果。在对比了过去50年全球经济所经历的四次衰退后的复苏过程（1975年、1992年、1991年和2009年），此次金融危机以来的复苏力度最为疲软。IMF认为，造成这一状况的重要原因是，在此前三次复苏中，发达经济体的财政或货币政策都非常宽松，而此次复苏中却采取了大幅紧缩措施。“财政紧缩政策的推行使得货币政策被迫承担了刺激经济的全部重任。这并不足以营造一个健康的复苏环境。”IMF警告称。
比警告更具威胁力的是IMF对于欧洲经济恐将衰退的预测。在IMF最新的《全球经济展望》中，IMF预测2013年欧元区将面临0.3%的紧缩。其中，作为欧元区核心国家，2013年德国的经济增长预测也由之前的0.9%下调至0.6%。“德国作为欧洲经济引擎的动力正在萎缩，当外围变得十分脆弱时，核心也不会像大家认为的那么强大。”位于伦敦的欧洲改革中心高级研究员菲利普·怀特说。
正当欧盟委员会和IMF对于紧缩政策展开“口头批评”时，一直表现相对“积极”的欧洲央行似乎更倾向于在行动上“阻挡”紧缩政策的进一步实施。20日，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在参加G20财长会议时所发表的“截至目前我没有看到任何经济改善迹象”的言论，顿时让外界接收到了极强的关于欧洲央行打算降息的暗示。
在4月的欧洲央行货币会议上，欧洲央行的执委们已经就降息问题展开过讨论，然而并没有达成一致意见。在会后，德拉吉曾表示将密切监控欧元区经济和货币形势。“若经济形势恶化，我们将准备采取行动。”德拉吉当时承诺说。4月20日德拉吉对经济的失望言论进一步强化了欧洲央行采取行动的条件。与此同时，欧洲央行中反降息阵营的立场也发生了改变。作为欧洲央行中鹰派的代表人物，德国央行行长魏德曼也做出表态认为，如果欧元区经济数据不佳，欧洲央行应该“做出调整以应对经济最新状况”。
4月23日，刚刚出炉的德国4月PMI数据跌落经济荣枯分水岭，仅为48.8的现实恰巧为欧洲央行的这种调整提供了更加充分的条件。
分析师们普遍预测，鉴于欧洲经济数据的低迷，欧洲央行最快将在5月2日的议息会议上做出降息决定。如果最终降息，那么这将是欧洲央行在停止9个月后，再次启动降息工具，这也将是德拉吉在其短短一年半的欧洲央行行长生涯中的第三次降息行动。
然而，当“三驾马车”正在对通缩风险作出警示并有打算有所行动时，作为紧缩政策幕后的实际决策人——德国总理默克尔却并没有放弃对紧缩的坚持。“压力一缓和，就有人说想按自己的方法办，这并不可行。在特定的领域，我们需要准备接受欧洲是最后的决策者，否则就不能继续建设欧洲。”4月23日，在出席德意志银行举办的一个活动时默克尔说。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保罗·克鲁格曼曾在自己的专栏中将欧洲的紧缩政策称之为“欧洲领导人对于增长的幻觉”。现在也许已经到了该清醒的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