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刘力图 广州报道
在芦山地震中，尽管宝兴县并不位于震中，但该县县长马军近日公开表示，宝兴县房屋几乎全部受损，包括汶川地震后重建的房屋。
汶川地震后所建的抗震建筑建好不过短短两三年，为何在一场7级地震中如此脆弱？除建筑结构、建筑材料质量、施工监管等因素，灾区重建的模式也值得反思。
防震功能为何不佳？
“房屋的防震功能不佳，是灾区人民最大的杀手，直到现在，类似的悲剧还在现实中重演。”中国建筑科学研究院一名研究人士当年曾到汶川地震灾区考察地震后的重建工作，他表示，已有数据说明，九成人员在地震中死亡是因为建筑物倒塌而致，日本的建筑尤其重视这方面，以上一次日本海啸为例，很少有灾区人员因房屋倒塌而丧命。
2008年汶川地震之后，重建建筑都是按照“8级抗震、9度设防”的要求设计施工，能够抗震级为8级、烈度为9度的地震，采用框架结构、整体浇灌的技术建设，承建单位都具有建筑施工一级资质。
位于龙门山地震带上的宝兴县也是汶川地震的受灾区域，根据规定，这片区域的损毁房屋需按照“8级抗震、9度设防”重建。2008年年底，雅安市即向社会发布“全市农房维修加固已全部完成”、“全市城镇住房维修加固已完成96.7%”、“农民永久房可抗7级地震”等消息。其中，芦山县有412个灾后恢复重建项目，投资规模为32.57亿元，这个投资相当于芦山250多年的本级财政预算收入。
那么，为何这些建筑连7级地震都无法抵御？
上述中国建筑科学研究院研究人士分析，汶川地震后十分重视重建房屋的抗震能力，如果重建后的房屋不敌7级地震，不排除质量方面的原因。
根据他的实地考察，汶川、北川等灾区核心位置有指标要求，严格执行“8级抗震、9度设防”重建房屋抗震标准，然而，在偏离核心位置的地区，有不少地方政府存在侥幸心态，房屋重建的抗震结构和所采用的建筑材料低于“8级抗震、9度设防”的要求，只是符合了6至7度的设防。
“有建筑商曾私下说过，以往的老房子可能连4度设防都达不到，所以在汶川地震中损毁严重。这次重建，部分房屋达到六七度就足够了。”上述人士称。
加拿大蒙特利尔大学工学院教授嵇少丞指出，即使实际施工质量达到设计要求，一座按烈度7度抗震设防的建筑，也就是在6度时不损坏，7度时可以维修重新使用，8度时不会瞬间垮塌。
此次地震烈度高达8至10度，远高于过去抗震设防的烈度，部分房屋低于抗震标准。
某知名建材品牌成都分销商杨先生告诉记者，汶川重建中，不乏偷工减料的建筑商，包括空心砖、“缩水”钢筋等都出现过。“要承接大量的工程，但是政府压价很低，需要花费很大一部分成本打点关系才能得到，这部分成本怎么抵消，只好在缩减材料成本上下工夫。”杨先生透露。
此外，我国材料标准较低一直为人诟病。与日本对比，在使用年限上，日本普遍是按100年设计的，而我国普遍按50年或70年设计；在单位建筑面积用钢量上，日本单位建筑面积用钢筋90千克左右，而我国只有60千克左右。
追问重建模式
在深圳工作的邓女士的老家位于宝兴县的邻县，她家的一栋三层自建房在汶川地震后，只是出现大量的裂缝，并没有倒塌，然而，经过多次余震后，上面两层已出现大幅度倾斜，看上去随时要倒塌。
在当地政府的支援下，邓女士一家参与了自建房的重建工作，重点在于提高抗震级别。“我们找过一些研究院，都说如果要提高抗震级别，就必须从底层更换钢筋，当地相关部门并不愿意，坚持只提供了重建上面两层的援助，如果更换钢筋，则要灾民自己想办法。”她表示，部分重建的房屋也遭遇到类似的情况。
“即使是按照抗震级别来建造，一般的农民重建房子也无法得到科学、有效的指导和监管。”深圳市建筑设计研究总院一名曾考察汶川重建房屋的研究人士表示，上一轮地震中，空心混凝土预制板让灾民还没来得及逃生便直接丧命，他了解到，重建中，当地政府和民众并未从类似的经验中吸取教训。
上述人士称，部分重建房屋继续使用类似的预制板结构，只是在结构上有一定优化。此外，部分房屋也继续建造高层的砖混结构房屋，抗震能力依然不足。“当地政府无足够的执行力监督重建，其实部分区域的房屋需要根据实际地情重建，有些只可以建造平房才能真正抗震。”
在资金筹集方面，汶川地震后的重建工作以政府投入为主导，并吸收社会资金参与。资金的筹措渠道，主要有中央财政资金、地方财政资金、社会捐助资金、企业投资等。宝兴县则是由海南省对口援建。
据上述中国建筑科学研究院研究人士观察，对于当地政府来说，开展汶川灾区重建工作挑战性极高，很难全面做好。“大部分地区财政状况并不充裕，上面划拨的资金和援建资金很难到位，即使到位了，也需要加紧抢建道路、水电、公共设施等方面，在这种情况下，居民房屋容易被忽视。”
上述人士认为，在灾区，即使由政府主导，企业参与援建的房屋在落实这一步也会受到考验。“企业参与更多情况下是资金到位问题，一般的援建企业很难监管资金在重建执行这一步的利用程度，更难以考究重建的安全质量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