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严葭淇 北京报道
CSA是“社区支持农业”的英文缩写,它起源于20世纪70年代的日本和瑞士,是一些消费者为寻找安全的食品发起的一种农业模式。CSA是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上,社区消费者不管收成如何,与农民共担风险,提前预付款项,购买农场来年的收成;而农场则遵守承诺,完全不用化肥农药,尽量使用人工耕作,保证农产品的纯天然无公害。CSA模式已在欧美国家流行,在中国内地也已萌芽三四年。
种生态菜的女博士
“今天有人说,在有机农业蒸蒸日上的今天,突然明白,那些20块钱一块的豆腐和150块一只的所谓溜达鸡都是给高端人士享用的。从第一次进农夫市集到今天,那些曾经纯朴的东西,终究还是变了样,充满商业和利益的气息,那些土里自然生长的植物变成了噱头,变成了穷苦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吃食,到底是速成农业的伤还是一个扭曲的中国?”石嫣的这条微博被圈子里的朋友广泛转发。
正是怀揣找回那些纯朴吃食的梦想,石嫣成为国内第一个种菜的女博士。那是2008年4月到10月,还是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博士生的石嫣,被公派去美国明尼苏达州的一个采用CSA模式的农场考察兼当农夫。结果,石嫣一下就被CSA迷住了:这是一种人类真正和土地友好相处的可持续农业模式啊。她决定在中国推广CSA。
2009年初,在导师温铁军的帮助下,石嫣租到了北京西郊凤凰岭下的一块20亩的荒地,和4个团队成员及两三个雇用农民,建成了全国第一个CSA生态农业园——小毛驴市民农园。
小毛驴的第一个消费者会员叫钟声,是在看到媒体的相关报道后,自己辗转找上门来的。然后,石嫣和伙伴们开始走进居民社区招募会员。2009年,有52户成为他们的会员。其中37户是配送份额,其余是劳动份额。按规定,配送份额只要提前交纳一定费用,小毛驴便会定时配送一次新鲜蔬菜;劳动份额则只要交减半的费用,便可在小毛驴提供的技术和土地上,自己种植收获蔬菜。
小毛驴根据会员居住地的不同,在不同地方设立了许多取菜点,让会员就近取菜。除了蔬菜,石嫣还养殖了生态猪、鸡等品种,以增加会员的选择。“生产者和消费者合一,种在当地,吃在当季。”石嫣说,这叫“短链农业”,是相对于工业、规模化、漫长的食品产业链而言的。
在接下来的3年中,小毛驴的会员呈爆发式增长:2010年是300多户,2011年一下到了700多户,2012年达1000多户。会员们续订率超高,每年还有不少候补会员等着加入。小毛驴成功了,成为“CSA在中国实践的标准范本”。
然后此时,石嫣却决定离开。原因在于,她认为CSA模式是让农民得到该有的尊重和收益,但小毛驴只满足了消费者的需要,农民的利益并没有得到改善。
“没有对农业、农民真实恳切的尊重与关怀,而一味地去追求‘有机’与‘健康’,算不算一种舍本逐末呢?” 石嫣表示,在三聚氰胺等食品安全事件中,农民并非有意下毒,而是因为在原有的农业价值链中,收益得不到保障。“无论是从社会价值还是商业模式上,未来只有农户真正接受健康生产,消费者愿意‘费力’地相信农户并与农户相互提携,这个事业才真正具有社会和商业价值。”CSA应该是生产者和消费者的自救和互救行动。
2012年4月,石嫣和曾在小毛驴共事的9位同伴,在北京通州西集镇马坊村找到52岁的农民郎广山作为合作农户,开始了自己的新农业计划——“分享收获”。
“分享收获”是一种和小毛驴不同的CSA模式,它必须在农民自有的土地上进行,让农民生产出安全的蔬菜水果。但在北京郊区,要找到一个有自己的土地又愿意种菜的农民,却是个难题,为此石嫣和她的团队花了整整1个月的时间。
最后,他们找到了郎广山。但郎广山这拨农民早已习惯了使用化肥、农药,对于有机种植感觉风险很大,不愿接受。最后,石嫣通过郎广山的儿子说服了郎广山,开始实施“分享收获”计划。
在得到“分享收获”给的20万元无息无抵押贷款后,郎广山开始改善生产条件,遇到难题时,“分享收获”会随时给他提供技术支持。每生产一斤蔬菜,郎广山将获得5元收益,收入稳定且比市场高。而消费者会员,因为减少了流通环节,买菜的价格也比超市的有机菜便宜许多。
“分享收获”虽还在探索中,却吸引了很多怀揣梦想的年轻人,他们甘愿从喧闹的城市来到艰苦寂寞的农村,住集体村舍,拿月薪2000元的低工资。每天都有许多志愿者要求加入团队,为此石嫣总发微博告知名额已满。
2013年,石嫣的新计划在一步步推进:“我们一直都在培养年轻人,在留住村里年轻人的同时,还要让更多新农户加入。希望能让更多马坊村的农户加入分享收获,现在有种植、养殖,生产蜂蜜、豆腐、豆芽的各个农户,未来希望能将乡村建设和社区农业结合得更多。”
“我不希望某个东西只属于我自己,而是希望各地的农民和消费者能够对接,大家都能吃到健康的食物。这不是我个人的理想国,而是每个人的理想国。”石嫣如此描述她的梦想。
有机蔬菜的践行者
目前在国内,能被称为CSA模式的有超过80家农场,按举办者身份可分为土著派、市民派、公益派和餐厅派。土著派就是由“土生土长”的农户和合作社为主;市民派是由市民个体或合伙发起,国内CSA农场多为这类;而由高校、科研院和NGO发起,不以盈利为主要目的的是公益派;还有的便是一些有机餐厅为自己提供高品质食材的基地。而在现实生活中,CSA践行者人群,则遍及各行各业。
著名作家古清生的另一个身份是美食家,目前的他常年居住于神农架,以种茶、养蜂、写作为生,怡然自得。古清生种的茶,自然是天然的有机茶。不仅杜绝任何化学肥药,而且从采茶、炒茶到拔草都是纯手工。采好的茶,还要手工抚摩1至3遍。
“茶叶生虫就手工去摘。海拔1300米,生物链有点断裂,所幸没那么多虫害。对茶影响最大的是一种菌,但我琢磨,出来阳光一晒就没了。最烦的是红蜘蛛,结网会影响芽儿的生长。”对帮工的村民,古清生总是叮嘱再三,如有疏忽,他便要废掉重来。如此得来的茶叶,清纯雅韵,可泡9次之多。
种茶之外,古清生还在神农架养蜜蜂、研究金丝猴、寻找新植物,种辣椒、茄子、南瓜,还整天背着单反相机,为科普杂志拍照。
目前,古清生每年回一两趟北京,跟一干老友们海吃一通后,便返回神农架继续过自己的有机生活,“喝土包谷酒,吃黑毛猪、野鸡和竹鼠,一个人炖一口大锅,就着月光和虫鸣,长夜漫漫,抽烟喝茶,计划新的养蜂计划。”
茂哥的餐馆位于北京昌平区,开了18年餐厅的他,两年前突然决定去当农庄主。在离餐厅不太远的地方,他包下300亩地,开始种菜、养鸡、养马。
茂哥自己建农庄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希望自己的餐厅有个稳定、健康的食材来源。因此他的农庄一切都是有机的:一种蔬菜收获后,必须换种另一种蔬菜,因为同一块地老种一种蔬菜,土壤会因营养不良而影响蔬菜品质。肥料用的是自己活化的鸡粪和马粪,以保证土壤环保透气。
如今,茂哥的农庄有包括樱桃、核桃、杏、山楂、枣树、桃等果树近万棵,和二三十种不同季节成熟的蔬菜,而茂哥的餐厅,则是这些有机蔬菜瓜果的尝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