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晓薇 北京报道
6月9日,一个29岁的年轻人成为了世界关注的焦点。他的名字是爱德华·斯诺登。
那一天,他成为了美国情报机构对网络实施监控行为的告密者。他将美国国家安全局(NSA)列为最高机密的“棱镜”项目透露给了美国的《华盛顿邮报》和英国的《卫报》。按照斯诺登所透露的内容,通过“棱镜”项目美国安全机构可获取的信息将可能包括邮件、聊天记录、食品、照片、存储数据、文件传输、视频会议及登录信息。
此刻的斯诺登被赋予了两个相互矛盾的形象:在美国众议院议长博纳看来,他是一个泄露美国机密信息将美国置于危险境地的“叛国者”;而在纽约联合广场的抗议者眼中,他又被视做是一个为了维护社会秩序而敢于反抗的英雄。
对于这两个身份斯诺登都不认同,“我既不是叛徒也不是英雄,我只是一个美国人。”斯诺登说,“我不希望生活在这样的一个社会中,也不希望生活在一个一言一行都将被记录的世界里。”
独行侠往事
如果不是将美国政府的监控行为告知于媒体,作为NSA承包商博思艾伦的网络技术人员,斯诺登现在也许还拿20万美元的薪水在美国的夏威夷晒着太阳,吹着海风。
然而,现在他却带着4部电脑、一些衣服、一个魔方和一本书躲藏在中国香港的某个地方。6月21日他或许还要在那里度过30岁生日。
因为曾经受雇于美国中央情报局(CIA),斯诺登的个人资料大多难以确定。现在所能追索到的他的个人信息大多来自于他青年时代所开办的一个网站主页。在这个名为Ryuhana Press的游戏网站中,斯诺登的出生日期被确定为1983年6月21日,而不是此前传闻的37岁并且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在网站的个人介绍中,斯诺登表现出了他直接、孤傲甚至有些刻薄的一面。“我真的是个好孩子。你看,我表现得自负而且残忍。这是因为我孩提时代缺少足够的拥抱,以及悲惨和扭曲的公共教育体系拒绝了我。”斯诺登写道。
斯诺登的父母在他18岁的时候分手,在之后的日子里他都没怎么去过他母亲的住所。而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似乎也没有受到过正统的教育。虽然CIA和NSA将他聘用为网络技术人员,然而在他的学历中却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文凭。他并没有顺利完成高中学业,在之后的社区大学的学业也最终半途而废。辍学之后的斯诺登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了网游之中,他喜欢个人角色扮演的游戏,并试图在其中重塑世界。
这几乎成为了他生活的主要内容。而他在计算机方面的才华也日益体现。19岁在参加全美网络游戏大赛后,斯诺登赢得了大量的粉丝。
“他往往在不经意间带来一缕阳光和一些灵感。他是一个好的倾听者,他也乐于帮助人们去改变自己。”有人在他的网站上留言。在斯诺登泄密案发之后,该网站已经被关闭,但还是有一些资料被转移到了其他网页上。
在经历了孤单的童年之后,斯诺登21岁选择了集体生活。他加入了美国陆军,并希望加入特种部队。“我想去打伊拉克战争。因为我觉得我有义务去帮助人们从压迫中解放出来。”斯诺登说。但是仅仅在4个月后,在一次训练当中,因双腿受伤而退役。之后的8年,他的工作范围几乎就是在NSA与CIA之间转换:2004年底服务于NSA在马里兰大学的一个秘密项目;2007年,CIA在为其提供外交身份之后,将他派往瑞士从事“网络安全”工作;2009年,他受雇于一家为NSA提供私人服务的公司前往美军驻日基地。
在2013年5月离开美国之前,他刚刚在美国政府承包商博思艾伦在夏威夷的项目中工作了3个月。在他夏威夷的邻居看来,斯诺登表现得更像一个“独行侠”。当邻居试图向他自我介绍时,斯诺登却打断了他,并明确表示自己不想结交任何邻居。而他在博思艾伦的同事也表示,他一向都是独来独往,不喜欢结交朋友。
5月20日,以治疗癫痫病为借口,斯诺登与女友告别,独自离开美国,飞抵了中国香港。
“棱镜事件”效应
在入住香港尖沙咀的一间酒店三个星期之后,斯诺登公开了他的秘密。
6月6日,《华盛顿邮报》和《卫报》相隔20分钟先后刊登了有关“棱镜”项目的报道。这份关于“棱镜”项目的文档共有41页,两家媒体分别刊登了其中的几张幻灯片,并列出了该项目所涉及的公司——包括雅虎、微软、美国在线、Skype及YouTube,以及它们加入该项目的时间、该项目搜集了哪些类型的信息等。然而,包括谷歌、Facebook和苹果都在第一时间明确否认了此类项目的存在。
在接下来3天中,随着更多的保密信息被公之于众,“棱镜事件”引发了全球的关注。从德国、法国、意大利,到比利时,欧洲大陆上的主要国家均对此发出质疑。德国总理默尔克表示,她将在即将到来的与奥巴马的会晤中,询问此事。欧盟司法委员维维亚娜·雷丁也致信美国司法部长埃里克·霍尔德,希望其就“棱镜”项目以及授权此类项目所依据的法律可能会给欧盟公民的基本权利带来严重的负面影响做出说明。
6月9日,在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举行会晤之前,在出席加州一个关于医疗保险的活动上,奥巴马不得不“跑题”为“棱镜”项目进行辩护。“为了保护这个国家,对隐私的适当侵犯似乎是值得我们做的。”奥巴说。在他看来这是值得付出的代价。
“这其中有一些代价,我对这些项目有足够的怀疑精神。我们对他们进行过评估,并彻底检查过这些项目。它们能够帮助我们阻止恐怖分子的袭击。”奥巴马辩称。
没有信息显示在当晚的习奥会中两人是否就此进行了讨论。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6月13日就此回应称,双重标准无益于解决网络安全问题。
在经历了“9·11”之后,在国家安全和公民自由之间,美国一直都在做着选择。2001年10月26日,以反恐为名,布什授权NSA可以绕过国会授权对美国公民和其他生活在美国的人进行无证窃听,并以此为核心通过了《美国爱国者法案》;在2006年、2010年,美国国会还曾两次对该法案的核心条款进行延期。个人信息被监听成为了美国人为爱国付出的代价。
然而,随着本·拉登的离去,和全球反恐环境的改善,关于修改《美国爱国者法案》的呼声却也在不断提高。早在2009年,一些民主党参议员——包括俄勒冈州罗恩·怀登——希望能够制定更严格的标准来限制《美国爱国法案》的适用范围。
在“棱镜”项目曝光后,怀登表示,希望这次披露能够迫使人们就是否应该允许如此“深远、全面的监视”,或者这样的监视是否有效,展开“一场真正的辩论”。而透过自己的新闻发言人,奥巴马也表达了可以就安全和公民自由的取舍展开讨论的意愿。
在接受《卫报》采访时,斯诺登表示他已经做好了不再重返家乡,甚至接受司法制裁的准备。斯诺登的泄密也许并不会改变美国政府对信息实施监控的现实,但是或许可以让美国人在“爱国”的同时少付出一些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