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在美国的快乐与痛

    我与《美漂》的作者胡曼荻女士相识，是在去年来费城之后。她在费城的《海华都市报》写专栏，每周一个整版，内容庞杂，既有在新加坡、美国等跨国生活的生活记录和人生体悟，也有类似时事评论性质的议论性杂文，还有款款吟来的诗歌。因我常看《海华都市报》，在与该报总编曹益谦先生畅聊时，得悉曹先生与胡女士是好朋友，所以，见到曼荻女士之时，虽从未谋过面，却不陌生。记得圣诞节前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说，自己的一部小说即将在国内出版：《美漂》。
    《美漂》写的是华人移民美国的过程中发生的各种故事，就像大家曾经耳闻过的一样，这种故事里当然是悲喜皆有，人生起伏不定。事实上，如果你亲耳听过移民之人讲述自己的移民故事，差不多都像小说。《美漂》的新鲜之处在于它已不再是众所周知的底层移民群体艰难求生的移民故事，而是一批知识精英在美国主流社会中的奋斗与浮沉。故事的人物多为中国名校或美国名校毕业，迁转在足够体面的各种职场，在与各色美国本土人士打交道的同时，也总是自然而然地回到故国人士形成的圈子中。
    这恰好与我来到美国之后接触各色人等的短期生活体验相互印证。由于各种因缘际会，我认识和接触了很多在大费城地区生活的中国人。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士中，有的是在常青藤大学或者美国中上流大学执教的教授，有的是在著名医院坐诊的医生，有的是在世界政府组织和非政府组织工作的专职人员，有的是在制药厂担任中高级职务的专业人士，有的是自己开公司销售保险，有的是饭店老板，也有做搬家工作的苦工……林林总总，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认识和接触了如此之多的国人。在各种场合的交流过程中，听到各式各样的移民故事，恰似《美漂》所述“漂在美国”的不同版本。
    他们每个人的故事或许都可以写一本书。他们不远万里抵达他乡，其间的悲欢、起伏、纠结、取舍，等等，你不听故事或许觉得都可以想象，只是等你听完故事后，多半会发现自己想象力相当不足。不过，这就是生活，就像曼荻女士所说“美漂其实是一种生活，选择了，便意味着漂洋过海客居他乡，甘苦自知”。除非是好友，没多少人愿意跟你诉说当初移民之时的窘境，但是言语中会有无数流露，最常见的句式是“你们现在的条件好多了，我们当年……”呵呵，这种时候，他们提到的往往都不是当年之勇，而是当年之窘。
    “漂”这个字很有意思。“漂”的发生，在物理意义上，多指顺风顺水下行，但是，用在社会意义上，它却成了逆风逆水上行，是从边缘走向中心的向上漂移，无论是漂在北京，还是漂在美国，均是如此。或许这就是矛盾与艰难所在：本该下行却坚决上行，难度之大可想而知。所以，就像人们自嘲地告诉其他人“在北京漂着呢”，形象地描绘出了自身的生活辛苦，沉浮不定。在某种程度上，漂在美国的国人跟漂在北京的国人，有异曲同工之处，因此，“美漂”固然不如“北漂”更为国人所知，其中的内容却有颇多相似之处。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既然如此艰难，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坚持？为什么那么多人宁愿住地下室也要呆在北京？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花费巨大的精力或金钱移民美国？为什么那么多人心甘情愿放弃看得见的舒适工作与生活，要到北京或美国去搏一个不那么确定的未来？
    活在世上，任何人做事都得有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否则，不会有动力，甚至即使想偷懒，都得找一个理由。不消说，对于上面的问题，对于那些坚持行动的人，一定有什么东西散发着巨大魅惑的吸引力！对每个人来讲，可能这个吸引力发生的原点并不一定相同，但是它的力量已经足够。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美漂》讲的是几个人的故事，背后却是整个世界的现实。
    （作者为中国传媒大学副教授、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访问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