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懂的美国邻居

    霍华德·吉普森（Howard Gibson）今年65岁，与我住在同一栋公寓，我住二楼，他住一楼。在我搬家到此之前，他在这里已经住了十年以上。接近一年的时间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多。他坚持给我们夫妇教英语，并且对于在生活中我们遇到的各种难题，他总是超出我们想象地热心提供帮助。我和家人经常感叹，我们或是遇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邻居。他是我接触最多的美国人，我们经常去镇上喝咖啡闲聊，是他让我更为深刻地了解并理解美国人的生活状态与生存状态。
    他第一次到我家时，说可以给我和我爱人教英语，每周两次或者三次都行。我当时以为自己很是了解美国人以及资本主义国家的行事规则，脱口而出问道：“一次多少钱？”他显然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惊讶地赶紧回答：“No！No money！”坐在旁边的他的老伴吉娜（Gina）更是惊讶，她表情夸张、双臂摊开，有些无奈地说：“你怎么会想到钱呢？”搞得我尴尬不已，囧得厉害。好在后来他们好像没记住我的囧，接下来的时间，我们每周两次去他家学英语，并且有免费的咖啡和零食。
    后来我发现，他不仅是免费教我们英语，还去离我们居住的纳伯斯镇15公里之外的天普大学（Temple University），免费给几个中国学生教英语。每次都是晚上，5点出发、9点回家。费城的纬度跟北京差不多，所以冬天也是很冷，费城夏天的雨也是超级多，不过好像都对他没什么影响。他开始邀请我去的时候，我也是以为别人都是缴费的学生，我不想去蹭课，就谢绝了。后来他老是邀请我去，我就去了一次，结果一问那几个中国学生，是免费的，我很惊讶。他们说，他们也觉得特别不好意思，说老先生来回路上就要接近两个小时，对他来讲应该挺累。老头自己出钱坐车，而且没时间吃晚饭，只能在课堂上随便吃点零食。他们说，你有车，能载他过来，好多了。我发现是这种情况之后，在没有特别事情确实走不开的时候，就坚持开车带他过去。
    但是，除此之外，他却总是积极寻找收费的授课工作，他在几个大学都有英语课，他说他大概在五六年之前，已经专心做ESL（英语作为第二语言）的老师了。以前他供职于费城一家报社，是个负责法律报道的记者。由于他不是某个大学的专职老师，所以他在上完某段时间的课程之后，就要重新找工作。我觉得很奇怪，他一方面积极寻找教授英语的工作，一方面又免费教授我们英语。这里面是什么原因，我一直没搞懂。
    我第一次去他家时，看到几个硕大的冲浪板，以为是他年轻时玩耍留下做纪念的东西，也没多问。但是，今年夏天的一个早晨，我看到他正把那些大冲浪板绑在车上，我惊讶地问：“你去冲浪？！”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说：“当然！我每年都去。”那眼神的意思是：这有什么奇怪的？
    我彻底晕倒。因为他不止一次告诉我，他去年9月中风，对他影响很大。虽然我没有见过中风之前的霍华德，但是我看他确实行动不快，与他的老伴吉娜相比更显如此，吉娜今年60岁，可是走路、行事都像50岁的人。不过，这好像没有影响到他对冲浪的爱好。他说他从十几岁时就喜欢冲浪，喜欢从浪花里面钻出来的感觉。他要去冲浪的地方叫大洋城（Ocean City），谷歌上的路线是离费城大约130公里。他说都是早晨去、晚上回。
    他不仅喜欢冲浪，还喜欢开着帆船航行。7月份的一天，我俩去费城的中国城参加一个活动，他说下周他要去航行，从特拉华州出发，到新泽西的Cape May。我问：“多久？”他说：“大概一周。”我问：“你自己？”他说：“还有一个老朋友。”我问：“他多大年纪？”他说：“我记不清了，大概80多岁。”我无语。他说：“我是年轻人，对吧？”我说：“对。”两周后他告诉我，没去成。原因好像是那老先生病了。我以为此事就算结束了。不想，8月底，在他与老伴结束一周的海边度假之后，他很兴奋地告诉我，他的航行终于马上就要开始了。果不其然，9月初的一周，俩老头儿弄着个帆船逛了一圈。一个80多岁，一个60多岁，非得去航行，我只能认为他们超级热爱，其他的我没搞懂。

（作者为中国传媒大学副教授、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访问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