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晓薇 北京报道
“没有收缩！没有收缩！”9月18日全球市场的交易员们都在喊着同一句话。
在当天召开的2013年的第6次美联储议息会议上，伯南克和他的同事们再一次坚持原有宽松路线，宣布不会对目前的债券购买量做出改变。这已经是伯南克第35次在美联储议息会议中坚持了他的宽松立场。从2008年8月第一次提出量化宽松以来，伯南克一直都未改变。
2013年9月开始结束量化宽松似乎只是市场的一厢情愿。“我不记得此前说过这次会议应该去做些什么特别的事情。”伯南克在会后的记者问答中说道，“退出并没有时间表。”
伯南克对量化宽松的“忠诚”让市场措手不及。
一夜狂欢
从5月23日美联储在会议纪要中暗示如果经济数据出现改善，或将在年内减少债券购买量之后，市场一直都在积极地为退出做着准备，而9月18日的联储会议更是被视作退出启动的“时间窗口”。为了应对退出，在6、7、8月这长达3个多月准备期内，债券市场美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跳涨了近一个百分点；汇率市场中的新兴市场货币遭遇了抛售风暴；股市更是在大落大起中等待着退出的信号，受退出影响最直接的美国股市三个月股指震荡幅度近10%。大宗商品市场更是惨叫连连，黄金价格在退出阴影的笼罩下，下跌了近20%，从牛市跌入了熊市。市场就这样在自我惊吓中等待着美联储的议息会议。
当9月18日来临，市场已经预先写好了剧本。“每月购债规模将缩减100亿美元是市场所能接受的，我们将对此做出正面反应。”Well Fargo Private Bank 股市研究及策略主管Paul Mangus在他当天的投资建议中写道。
然而，伯南克并没有按照市场的剧本表演。在2名联储理事缺席的议息会议上，10名具备投票资格委员以9∶1宣布了维持既有购债规模不变的决定。伯南克的意外演出让原本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的市场惊呆了。“这让我们有些无所适从，我不知该如何操作，我只是想急切地想搞清发生了什么。” Mangus说。
被QE退出而“吓跌”的市场终于找到了喘息的机会。
最先惊醒的是大宗商品市场。9月18日在等待宣布其“失宠”的忐忑中，黄金早盘价格最终跌穿了1300美元每盎司的关键点位。正当高盛等投资机构将黄金2013年的预测价格降低至1050美元每盎司时，伯南克的表态瞬间改变了这一切。
作为有着重型武器——高频交易——的大宗商品市场可以在“毫秒”内对特定词汇做出反应。当美联储会议纪要中“维持购置规模”一词出现后，这一“神器”展现了它的威力。在短短7分钟内，现货黄金价格上涨了13美元，15分钟内现货黄金价格上涨了29美元，30分钟内现货黄金价格暴涨56美元，最终黄金价格以4.92%，上涨72.60美元回应了伯南克的“好意”。石油价格也扭转了其连续四个交易日下跌的势头，布伦特原油期货和纽交所原油期货价格分别以2.23%和2.51%的涨幅收于110.65美元每桶和108.07美元每桶。
在货币市场，正在全力应战的新兴市场货币也在一夜之间扭转了颓势。其中受伤最大的印度卢比、土耳其新里拉、马来西亚吉特、巴西雷亚尔对美元汇率分别上涨了2.5%、0.6%、2.7%、2%。这些新兴市场货币已经收复了5月以来近一半的跌幅。
在股市，18日道琼斯工业指数上涨147.21点，以0.95%的涨幅收于15676.94点，标准普尔500指数也以1.22%的涨幅收于1725.52点，这两大指数均创下历史最高水平。纳斯达克指数的涨幅也超过1%，收盘于3783.641点。纽交所约580只股票触及52周新高，其中约60%的股票是在美联储发布声明后触及的。伯南克按兵不动的威力并不亚于又一次启动QE，在美联储的默许下，今年美国股市已经上涨超过20%。在随后开盘的欧洲股市，在震惊和激动两种情绪的夹杂下，也诞生了新的纪录。德国DAX指数开盘便以1.6%的涨幅创下了历史新高，法国CAC40指数与泛欧绩优300指数均升至5年新高。在亚洲，正在中秋假期中休市的韩国和中国股市只能“观望”这场盛宴，一枝独秀的日经指数以1.8%的涨幅收于14766.18点，为7月底来最高点位。作为新兴市场的风向标，新兴市场两大ETF：Vanguard 富时新兴市场指数基金和iShares MSCI 新兴市场指数基金也分别飙升了逾4%。
在扭转了其他市场的下跌势头后，债券市场的上涨势头也得到了抑制，当日美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从2.85%下跌至2.69%,创下近两年来的最大单日跌幅。
然而，乐观与悲观情绪的转换只是一念之间。当冷静下来，市场再次意识到，美联储继续保留作为刺激经济而存在的量化宽松政策背后也许隐藏着另一个难堪的现实——美国经济仍然疲软。9月19日，一夜狂欢过后，股市、汇市、大宗商品市场又一次陷入下跌的漩涡。截至9月20日收盘，道琼斯指数已经完全失去了美联储会议后的涨幅；黄金也丢掉了会议之后涨幅的70%。市场开始迷茫。
导师的教训
伯南克担任美联储主席以来一直希望在提高美联储透明度上做出成绩，但习惯了通过各种暗示和揣测来得出预期的市场还是对伯南克所给出的明确指标视而不见。在6.5%的失业率和2%的通胀率两个重要指标都未达标的情况下，市场贸然将缩减QE的时间点选在了9月18日，这种做法似乎让伯南克有些生气，“央行政策不能够由市场预期支配。”伯南克说。“伯南克的此次举动虽然出乎市场的预料，但却符合美联储的前瞻指引。这是给市场的一个教训，也是伯南克对自己言出必行的一个证明。”瑞士信贷分析师Dana Saporta说，“作为全球央行货币政策的总导师，伯南克必须让市场对其表态深信不疑。这样才能在退出QE时让市场的反应处于央行的控制之中。”
在得到教训后，市场开始重新审视伯南克所说过的话,并再次确定了美联储采取行动的三个底线：首先，经济增长是硬指标。伯南克曾在讲话中多次强调，“只有在美国经济状况允许的情况下才会缩减购债规模”，并且缩减将是“逐步的、小心翼翼的”，如果经济复苏势头疲弱，还有可能再次加强购债规模。毫无疑问，经济增长是触动美联储政策转向的关键条件。9月18日，美联储将美国2013年的经济增长由此前预计的2.3%-2.6%下调至2%-2.3%，2014年的经济增速也下调至2.9%-3.1%。美联储对未来经济的悲观预测让市场对于缩减QE的时间点延迟至2014年第一季度。其次，在失业率指标上，伯南克表现出了灵活的一面。“失业率并不是衡量失业市场的唯一指标，如果美国失业率下降其他指标较弱，央行还将倾向于宽松,保持短期利率接近于零直到失业率下降到6.5%。”伯南克说。最后，作为美联储加息的关键指标，伯南克再次强调了2%的通胀率。按照联储声明的表态，如果通胀率低于2%，美联储不会提高短期利率。17位美联储官员中有14位预计到2015年或2016年才会上调利率。
美联储鸽派货币政策的唯一变量因素——美联储主席继任者之争也在萨默斯退出后，进一步明朗化。9月20日，耶伦取消了她原定于10月1日的公开演讲，这被视作是她全力投入联储主席听证的信号。
作为全球央行量化宽松政策的启动者，美联储同时也担负着结束这一“创世纪”宽松政策的使命。美联储的决策将对全球央行的退出产生示范作用，而伯南克为美联储制定的三大退出底线或也将成为全球央行退出时的重要参考指标。
按图索骥，经过三个月的惊吓，全球市场或许能变得聪明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