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晓薇 北京报道
德国选民再次把选票投给了安格拉·默克尔,让她不仅作为德国的总理,而且更是作为整个欧洲的领导人连任下去。
9月23日,德国官方公布了大选的初步结果。默克尔所在的政党以压倒性的优势胜出,其所在的基民盟(CDU)获得了议会中的225个席位,姐妹党巴伐利亚CSU获得56个席位,311席的傲人成绩不仅创下了基民盟近20年来的最好纪录,而且顺利地成全了默克尔的第三任总理梦想,这也让她距离超越“铁娘子”——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11年的执政成绩,成为欧洲乃至全球执政时间最长的女性领袖越来越近。
然而,这种大胜的风光背后,却也隐藏着一个小小的“失利”,默克尔距离组阁所需要的议会绝对多数票316票,还有5票的差距。这个“小失利”让她不得不将一个“敌人”变为盟友来组建联合政府。而这一“无奈”之选有可能为默克尔的执政生涯乃至正在翘首等待“解套”的欧洲埋下隐患。
为了这5票,默克尔需要付出更多。
左,或者更左
“我们可能很难再找到一个想和我们一起做些什么的伙伴。”9月23日,在得知盟友自由民主党(FDP)因得票率低于5%而未能达到进入议会的最低门槛后,默克尔有些失望地说。默克尔之所以做出这一论断,一方面是因为FDP的失利,使其失去了组成一个理想中的中右翼联合政府的机会,另一方面,无论和哪个左翼政党合作,她都不得不做出更大的让步。虽然默克尔所在的基民盟是一个中右翼政党,但是执政理念上,却经常借鉴左翼政党的观念。无论是最低工资,工作场所的性别分配,还是加大欧盟委员会对于欧盟的管理权力,只要左翼一有提及,默克尔就会在其政见中有所体现。在2011年日本福岛核灾难后,默克尔甚至还下令关闭了德国的核电站,而这原本正是社民党(SPD)的盟友绿党的一项主要诉求。“当我们在坚持立场时,默克尔却在从左翼包抄我们。”前绿党领导人约施卡·菲舍尔说。
在“实用主义”的驱使下,大选之前默克尔已经把能接纳的左翼政纲都纳入麾下,这也导致了在选举后,默克尔在选取联合执政对象时,只能在“左”还是“更左”之间做出选择。目前中左翼的SPD、左翼党、绿党分别以25.7%、8.6%和8.4%的得票率拥有了与默克尔联合组阁的资格。但面对这一份“荣幸”,三个党派几乎都没有表现出喜悦之情。
三个党派中,与SPD合作,组成一个在议会中占据503个席位的“大联合”政府最符合德国民众的期望,然而这种在人数上占优的大联合却未必会打造出一个在政见上统一的最稳定内阁,作为中右与中左的联合,这种联合甚至有可能是脆弱的。
2005年-2009年,默克尔的第一个总理任期就是在与SPD的联合中实现的,但两党的这次合作似乎并不像是默克尔与社民党总理候选人施泰因布吕克私交中所表现的那样“甜蜜”。在四年的合作过后,默克尔继承了SPD所进行的劳动力市场改革产生的众多成果——例如低失业率、稳定的社会保障体系,却让社民党承担了德国民众对改革的不满情绪。这也成为了2009年后,SPD丢失了近三分之一的党员,并在选举中失利,最终丢掉执政地位的主要原因。从SPD出走的大多数党员最终成为了现在左翼党的主力。虽然默克尔在之后的多个场合表示“如果没有社民党的勇敢改革,我们就取得不了今天的成绩”。但这段痛苦的合作经历,以及作为其继任者的FDP在与CDU四年合作之后,却换来其旗下200个成员转投CDU,并遭遇历史惨败的教训,让SPD在再次面对默克尔热情的联合组阁邀约时,表现得十分冷静。已经成立了150年的德国社民党并不希望自己再次为基民盟未来的失误决策充当“炮灰”。
9月24日,默克尔表示她已经与SPD就组成“大联合”政府进行了初步接触,并强调SPD是她接触的第一政党。然而SPD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给出答复,SPD主席加布里尔表示他们将在27日的党内会议上讨论此事,并特别指出,“社民党不会无条件地组成大联合政府”。
在温和的左派立场都悉数被默克尔消化之后,外界预计SPD的谈判条件将集中在颇具“左派”特色的政纲上——对财富进行重新分配。包括对富人加税、引进新的财产税、提高最低工资等。与此同时,作为贯彻这些政纲的内阁关键职位,例如德国财长,SPD也有着自己的想法。施泰因布吕克就曾是前一次SPD与CDU联合执政时的财政部长。
8年前CDU与SPD关于组建联合政府的商谈就持续了长达65天,而今在重重顾虑之下,谈判的时间或将持续更久。
这种煎熬,不但德国等不起,欧洲更等不起。
默克尔的时间表
在此次选举中,默克尔联盟获得的逾42%的支持率大多都要得益于德国在此次欧债危机中一枝独秀的表现。在默克尔的领导下,德国不仅平稳度过欧债危机,并在挽救欧元区的过程中扮演了关键角色。这也使默克尔成为了自2010年初爆发欧债危机以来为数不多的获得连任的欧洲领导人,她的19个同行都已经为此丢掉了工作。
然而,为了应对欧债危机,2009年以来默克尔暂缓的改革进程,却或将成为德国今后可持续性发展的障碍。
作为世界上老龄人口第二多的国家和欧洲出生率最低的国家,老龄化,劳动人口严重不足,以及由此引发的移民等一系列问题都在困扰着德国政府。据麦肯锡咨询公司预计,到2025年德国将出现400万的熟练工人缺口。为了应对这一问题,默克尔政府曾提出加大有针对性的技术移民和提高女性参与就业率等解决方案。但是在这一方案中,困扰德国经济增长的另一核心问题——低收入工作比例过大——又接踵而至。如果不从根本上对德国的税收制度和福利制度作出改变,这个恶性循环的社会问题就将无解。在社会问题之外,德国经济增长的结构性问题也日益突出。作为欧洲最大的经济体,在过去十年中,德国大约一半的经济增长都是来自于贸易收入。综合以上因素,OECD在其《未来50年增长预期报告》中把德国和卢森堡排在最后面。“如果我们不继续改革,我们将成为欧洲的病人。”欧洲央行德国籍执委阿斯穆森说。
重新启动停滞的改革,将帮助默克尔顺利完成未来四年的任期,在执政时间上超越撒切尔,但最终能让默克尔在影响力上超越撒切尔的“政治遗产”却或是她对于欧盟重建的努力。在德国大选之前,一切关于解决欧债危机的方案都处于“死机”状态,在德国大选之后,默克尔的连任或将“激活”这些方案。她曾许诺要塑造一个更强大的金融联盟;她曾表示要推动更自由的市场政策;她曾提议要让单一市场更加完善;她也曾苦苦挽留英国于欧盟之内,保障欧盟的完整;她更是曾经发誓“不惜一切挽救欧元区”,如今已经到了实现这些承诺的时候了。
是继续扮演一个冷静、严谨的技术官僚,还是转型成为一个积极、有魄力的欧洲政治家,想必默克尔会在她的第三个任期内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