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晓薇 北京报道
11月14日，美国东部时间上午10点，身着黑色套装、金色项链的珍妮特·耶伦出现在了美国参议院德克森办公楼106室的门口。这里即将举行的是一场关于美联储主席提名人选的听证会。
作为候选人，耶伦正在等待入场。她拎着一个黑色的小包，手中还握有厚厚的一摞资料。对于履历主要是大学老师和美联储副主席的耶伦来说，这将是她的第一场国会听证会。美国参议院银行委员会的22名委员也在等待“拷问”美联储历史上第一位女性主席。
对这场听证会最为关切的市场来说，他们所面临的则是量化宽松（QE）实施五年后的第一次决策者易主。大家都希望可以在此次听证会上为他们心中已经横亘许久的问题——何时退出QE——寻找到一个确切的答案。而这一问题的答案也将为以美联储政策作为重要的参考指标的全球央行提供指引。
不惧“高糖症”
也许是对凯恩斯学派的忠诚，也许是缺乏政治博弈的心机，面对参议院的听证会，耶伦并没有收敛自己对于宽松政策的一贯支持。甚至在国会质询开始前17个小时，耶伦就将自己准备的国会证词张贴在了美联储的官方网站上。
证词中开门见山的美联储有“更多工作要做，来帮助依然低迷的经济和就业市场”让外界对于耶伦仅有的一丝担心也瞬间消失。
当耶伦还在听证会门口等待时，美国股市在开盘便呈现了上涨势头，当两个小时的听证会结束后，美国道琼斯指数、标准普尔500指数更是分别以15876.22点和1790.62点两个收盘点位创下该指数新高。纳斯达克指数也以0.2%的涨幅触及了13年的高位。
市场从耶伦与参议员们关于QE的问答中寻找到了足够的信心。
在听证会的绝大部分时间里，耶伦用她略带有布鲁克林的口音，语调温和地回答了参议员关于银行资本、保险监管、资产泡沫以及收入不公平等问题。然而几乎在每个问题背后，又都牵涉到了宽松政策是否应该持续等问题。
学院派的风格，以及背后由获得过诺贝尔经济学奖的丈夫和经济学家的儿子所组成的庞大顾问群，以及与参议员们提前举行的私下会面等一系列准备活动都让耶伦在听证会上表现得十分从容。这也使得2个小时的听证会并没有陷入她的前任——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听证会时的拉锯战当中。委员们对于耶伦的提问都十分简短，而在耶伦回答之后，也少有委员追问。来自田纳西州的共和党参议员鲍伯·考克说，耶伦公开给出的回答和她在私底下的说法一致，这令他印象十分深刻。而在听证会的核心问题，量化宽松上——耶伦也表现出了一如既往的支持态度。
在耶伦用18分钟读完自己的国会证词之后，参议院银行委员会共和党首席委员迈克·克拉波提出了第一个问题：“到底什么时候结束？”耶伦的答案十分官方，她继续抛出了两个美联储结束宽松的指标——失业率和通胀率。耶伦表示，“缩减购债计划的决定取决于经济表现，目前劳动力市场已有重大改善，但美联储要看到的是经济增速足够推动就业持续好转的迹象。”
另一名共和党参议员迈克·约翰斯将美联储的宽松政策比喻为“糖”，并质问耶伦美国市场是否会因此患上“高糖症”，耶伦也以这些“糖会转化成其他能力，补充到美国经济的各个方面，目前美联储并没有看到美国经济会患有高糖症的迹象”回答了这一问题。
在何时加息的问题上，共和党参议员考克的问题则更像是在帮助耶伦。当考克问及耶伦她多长时间将会对加息进行投票时，耶伦表示无法给出具体的时间后，考克却表示，耶伦曾经27次投票支持加息，并从未投过反对票。耶伦立即对考克的答案表达了谢意，并表示，考克的数据正好证明了自己并非对通胀没有戒心，她只是在等待最好的加息时机。耶伦还重申了美联储此前一直给出的前瞻指引：即便购债计划结束，美联储也将在此后很长时间内将短期利率维持在接近零的水平。“美联储将实现一次平稳的交接。在美国经济复苏未稳，通胀率走低的情况下，美联储的政策将会维持不变。”雷蒙詹姆斯合伙公司首席经济学家斯科特·布朗说。
参议院银行委员会计划最早于11月20日就耶伦的提名进行投票，预计届时她的提名将获得参议院的批准。而耶伦在听证会上的鲜明鸽派风格，也为她掌控下的美联储未来政策提供了方向。据彭博社对32位经济学家的调查结果显示，美联储将可能会在明年3月18-19日的会议上开始缩减购债金额，由目前的850亿美元缩减至700亿美元。启动加息则可能要在2015年中期之后。
宽松进行时
耶伦在听证会上的鸽派立场也让未来有可能与其一同共事的“小伙伴们”得到了支持。在决定退出时间窗口的关键时刻，耶伦共进退的表态让正处于经济紧缩煎熬中的欧洲央行、日本央行等掌门人找到了盟友，也得到了更多施展宽松政策的时间与空间。
就在该听证会举行的前一周，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刚刚按下了已经停滞了5个月的降息按钮。在10月份欧元区通胀率仅为0.7%的通缩压力之下，德拉吉将欧洲央行的再融资利率和隔夜贷款利率分别下调25个基点，降至0.25%和0.75%，至此，欧元区主要利率仅为0-0.25%的历史最低纪录。这也为欧洲央行启动另一个更宽松的货币工具——负利率——做好了铺垫。
11月14日，在耶伦为宽松政策效果作证之际，欧洲央行执委普雷特表示，欧洲央行“弹药充足，仍有很多可用的工具”。在普雷特的“武器库”中，除了有负利率工具外，还包含欧洲版的资产购买计划。“央行还可以以动用资产负债表的能力来实现通胀目标，其中包括任一央行都可以采用的直接购买资产的做法。”普雷特说。
购买资产是欧洲央行最具争议的工具。仅是讨论降息问题，德拉吉就已经得到欧洲央行鹰派代表德国央行行长魏德曼在内的逾6名执委的反对票，其中甚至包括了一贯支持他的德国籍执委阿斯穆森。如果启动资产购买计划，德拉吉则可能必须借助外援。而此刻，耶伦对于量化宽松的“背书”将给德拉吉更多的鼓励。法国巴黎银行预计，欧洲央行最早将于2014年开始启动新一轮的债券购买计划，而每月的购债额度则为500亿欧元，大概持续1-2年。
就在欧洲央行为宽松加码时，已经将马力开到最大的日本央行也正在为冲刺做准备。11月10日，日本央行行长黑田东彦表示，目前讨论退出细节仍为时尚早，央行希望其刺激政策可以在更广泛的经济领域发酵。而作为日本央行激进货币政策达成指标——2%的通胀率能否在两年内实现，日本央行内部也出现分歧。有委员认为，依据目前日本央行每年60万亿日元至70万亿日元的货币增加速度很难完成这一目标。黑田东彦也表示，为达成通胀目标，必要时将会对政策进行调整。
另一个因素的出现也正在加大日本央行政策调整的压力。为了改善日本债务负担，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将要在2014年4月提高的消费税，为了冲销加税对经济造成的影响，安倍政府已经计划同期出台一份价值5万亿日元的刺激方案，在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上，日本正在奋力一搏。
在美欧日央行将量化宽松进行到底的决心中，那些在退出问题上表现反复的央行也开始调整自己的论调。作为金融危机后第一个加息的G7央行，加拿大央行也在连续三次升息后，停住了步伐。在10月的议息会议声明中，该行虽然将隔夜目标利率维持在了1%不变，但放弃了“必要时会在未来加息”的表述。英国央行也在失业率接近7%——这一QE退出目标时，给自己定下了更高的目标。13日，英国央行行长卡尼表示，即使失业率降低至7%门槛之下，也并不会触发英国央行加息。“复苏的势头正在稳固，我们当前的任务就是保证持续的增长。”卡尼说。新兴市场中，智利和匈牙利在过去两个月中也将货币政策转向降息。“我们正处在新一轮全球货币政策宽松浪潮的开端。”摩根士丹利驻伦敦的首席经济学家约阿西姆—费尔斯说。而耶伦则有可能成为这一浪潮的——领导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