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晓薇 北京报道
“探戈是两个人的舞蹈。”2013年9月，当被问及对美伊核谈持有怎样的乐观态度时，新任伊朗外长默罕默德·贾瓦德·扎里夫做出了如上回答。两个多月后，扎里夫等到了他的舞伴。
11月24日凌晨，日内瓦万国宫，当参与美伊核谈的六方代表在经过四个昼夜的谈判后再次碰面时，镜头捕捉到了历史性的一刻，扎里夫与美国国务卿克里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双方的笑脸也定格在了同一画面。“我们达成了一项协议。”在与克里握手之前，扎里夫刚刚更新了他的“推特”和“脸书”，时间显示为当地时间3点03分。
这是一个开创性的时刻，双方刚刚就核不扩散问题达成了初步协议。这一时刻是1979年伊朗革命之后，三十年来美国政府得到的第一个机会，借助这一机会奥巴马或将会开辟出一条新的中东路线。
当然，这只是对舞伴的第一次配合，能否将这曲探戈跳到最后，完美谢幕，他们还需要更多的磨合。
行百里者半九十
“这只是谈判的第一步，我们已经准备好从明天开始进入伊核协议最后阶段。”24日深夜在数百名支持者的簇拥下走出德黑兰梅赫拉巴德国际机场时，扎里夫说。“我们完成了第一步，这不容易，前面还有巨大的挑战。”奥巴马在周末的电视讲话中做出类似表述。
日内瓦所达成的“在六个月内伊朗将暂停生产20%浓度的浓缩铀，但可以继续其他铀浓缩项目”的协议，只不过是为双方之后更艰巨的谈判提供了一个延缓期，而在这6个月的“缓期”中所存在的众多变数或将决定这一份协议是美伊关系转向的第一步，还是只是唯一的一步。
奥巴马需要说服国会和他的盟友。11月29日，在感恩节假期过后，美国参议院将就众议院已经通过的一项增加对伊朗制裁的提案进行表决。这成为美伊达成初步协议后的第一个关卡。奥巴马已经警告称，新制裁会“打乱前景光明的第一步行动”。他呼吁议员们阻止该法案通过。美国与伊朗的接触已经引发了其盟友以色列和中东逊尼派国家的不满。虽然从此次核谈一开始，奥巴马与克里就不断试图向以色列解释，与伊朗进行谈判只是给希望可以走出一条新路的伊朗新政府一些时间和空间，但这一切对于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来讲都不过是“一笔很差劲的交易”。
扎里夫同样需要向国内的强硬派以及伊朗的最高领导人说明情况。在下飞机时，扎里夫虽然得到了支持者的鲜花，但也遭到了反对者的抗议。伊朗议会中的强硬派议员已经要求扎里夫就协议内容做出澄清。而在伊朗的二元体制之下，伊朗最高精神领袖哈梅内伊才是伊朗外交政策的最终解释者。虽然外界普遍认为，美伊此次核谈是在哈梅内伊默许范围内达成的，但是哈梅内伊关于谈判底线的模糊表述却给协定的前景带来了不确定性。“我们无意改变。我们的意识形态将一如既往，伊朗将一如既往。”作为可以向公众诠释哈梅内伊讲话的少数权威之一，哈米德-礼萨·塔拉吉在此次协定签署前表示，“最高领袖是在给美国机会来改变做法，尽管他本人怀疑这永远不可能实现。”
2003年，伊朗也曾与西方国家达成一项核协议，扎里夫也正是那次协议谈判小组的核心成员。但该协议最终还是在伊朗国内激烈的博弈中彻底破裂，而扎里夫也因此被称为了亲西方的“背叛者”。
经济刺激核谈
在伊朗停止高浓度浓缩铀活动后，联合国将解除此前对于伊朗的部分制裁，解禁规模为70亿美元左右，约占西方对伊朗制裁总额的5%。
在2010年7月，奥巴马签署制裁伊朗法案之后的三年时间里，伊朗的经济遭遇到了严重打击。西方对伊朗的石油禁运，让占到伊朗总收入80%的石油出口萎缩了近四分之三，伊朗的石油收益也从三年前的日均2.5亿美元，降到了如今的日均不到1亿美元。与此同时，金融制裁也让伊朗的外汇储备仅限于数字。伊朗政府表示其拥有100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但据位于纽约的鲁比尼全球经济研究机构报告显示，截止到2013年中期，这一数字已经下降至800亿美元，而就这800亿美元而言，其中的四分之三也被迫储蓄在其它国家的第三方托管账户中，而剩下的200亿美元，也因金融制裁，无法在全球范围内实行自由汇兑、转账等业务，成为了“死钱”。这也使得伊朗政府陷入现金周转的困境中。
伊朗货币里亚尔也在西方制裁下急剧贬值，贬值幅度甚至一度超过了300%，逼近崩溃边缘。11月25日，在伊核协议达成之后，里亚尔对美元汇率上涨超过3%。然而，1∶29000的汇率与其遭遇制裁之前相比，还是保持了近200%的贬值幅度。货币的急剧贬值，也为伊朗带来了难以承受的通胀压力。按照伊朗给出的数据，今年8月，伊朗的通胀率为33.9%，而民间的数据监测则显示，伊朗的年通胀率有可能高达70%。
因为缺钱，伊朗国家足球队已经放弃了赴葡萄牙训练的计划，因为外汇紧张，伊朗的食品和药物进口时断时续。这对于大量需要进口食品维持生计的伊朗民众来说，他们不得不在面包与浓缩铀之间做出选择。
刚刚签署的日内瓦核协定，或将为哈梅内伊实现其为伊朗民众提供更好的生活的承诺，并展示他“英勇的灵活性”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契机。
利空降临
尽管存在多种变数，但是日内瓦核协定还是为长期笼罩在战火阴影下的中东带来了和平的希望，而解决中东问题的路径也或将为解决其他地区的问题提供参考。
作为地缘政治中，关系最为敏感和复杂的地区，中东局势一直处于什叶派穆斯林、逊尼派穆斯林、以色列以及外部势力四种关系构成的安全框架之下，而此次伊核谈判的5+1模式（联合国5个常任理事国+德国），以及以色列与沙特的修好意图等一系列关系的变化和新势力的介入则可能会对这一地区的安全格局进行重组。内塔尼亚胡已经表示，将与沙特共同拟定应对伊朗的计划，其中不排除“必要时的武力攻击”。
此外，伊核对在国际油价中造成的不稳定因素也将淡化。11月25日，在伊核协议签署后，布伦特1月原油期货价格下跌了2美元，跌幅逾2%。如果核谈持续推进，随着对伊朗的制裁逐步放松，世界第三大石油出口国伊朗将有可能携带每日200万桶的新增原油供给量重返国际原油市场。与此同时，伊核协议为期6个月的观察期到期日也恰巧与美联储退出QE的时间段相重合。影响国际油价的地缘政治、美元走势、供需关系三大重要指标将有可能在明年中期同时呈现利空态势。彭博社在对原油交易人士和分析师进行调查问卷后结果显示，如果伊核谈判成功，布伦特原油价格每桶将会下跌10%左右。
伊核谈判所展露出的曙光也有可能会反射在其它地区。伊核问题并不是一个孤立的问题，自《核不扩散条约》1970年生效以来，共有四个国家获得了核武器，其中就有朝鲜。同样具有复杂的地缘形势和历史包袱，伊核问题的缓解或将为重启朝核谈判提供参考。
“如果没有准备好用新的方式来思考已经变化的世界，那么空白期将是最危险的。因为这将意味着更多的反复。”美国国务院前伊朗问题专家雷·塔克耶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