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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曼德拉

王晓薇 2013-12-9 10:54:00

本报记者 王晓薇 北京报道

   “我们的国家失去了他最伟大的儿子,我们的人民失去了最伟大的父亲。”当地时间12月5日,身着黑衣的南非总统祖马悲伤而低沉地宣布了这一噩耗。

   南非举国震惊,全球震惊。

悲悼

   曼德拉逝世的第一时间,各方悼念就如潮水而至。

   消息传到联合国时,正在举行会议的安理会随即停止了会谈,集体默哀以示悼念。“曼德拉是一个正义的巨人,切切实实地鼓舞着我们每一个人。”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表示。

   消息传到中国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和外交部一天内三度表示哀悼。

   在纽约时报广场,许多市民驻足在不断滚动着曼德拉离世消息的大屏幕前。“曾经只要一想到曼德拉会离我们而去,我就止不住地颤栗。而今我更是无法面对。”一位来自芝加哥的56岁汽车工人在接受采访时说。

   在曼德拉去世的消息发出45分钟后,奥巴马在白宫发表了电视讲话。作为美国历史上的第一位黑人总统,曼德拉被奥巴马视为偶像与导师。

   在奥巴马的回忆中,正是在曼德拉建立正义、自由社会理想的影响下,他青年时期的第一次政治活动便是参与了一场反对种族歧视的大游行。那次游行,开启了奥巴马改变美国历史的征程。在今年夏天访问南非期间,奥巴马还曾探访了曼德拉昔日的牢房,并在曼德拉曾经望向自由世界的惟一通道——牢房窗前沉思长达15分钟。

   “和无数人一样,曼德拉的一生给了我积极的启发。现在,让我们暂停下来,感谢曼德拉曾经存在过。他是一个用自己双手书写历史的伟人,他将整个精神世界拉向了正义的一边。”奥巴马说,“他现在不再属于我们,他属于世世代代。历史永远会记住他。”

   “属于世世代代”的评价,曾经所指的是另一个时代的伟人——美国总统林肯。当1965年,医生宣布林肯死亡时,林肯的战争部长史坦顿当即作出了如此简洁的评价。“从此,他属于世世代代。”在奥巴马的心目中,也许曼德拉就是南非的林肯。

   曼德拉的逝世,也让他的“老朋友们”感到悲伤。“曼德拉为消灭种族隔离,建立一个新南非所怀有的坚定信念和做出的伟大贡献将被世人铭记,我对此怀着深深的敬意。”古巴国务委员会主席劳尔·卡斯特罗在当天的唁电中说。哥斯达黎加总统钦奇利亚则在“推特”上写道:“伟大的荣耀并不在于从不跌倒,而在于永远耸立。曼德拉的荣耀将万古流芳。”

   曼德拉的离世让全球陷入悲伤,而前加州州长阿诺德·施瓦辛格对于曼德拉离世的评价也许最能抚慰世人的这种伤痛:“曼德拉的一生是我们最接近神的证据。”

   缅怀仍在全球蔓延。

囚徒

   曼德拉曾是全球最著名的囚徒。这是他在部落成长时未必会想到的。

   曼德拉是位于南非的开普省特兰斯凯地区的滕布王朝的嫡长子,他本可以成为一名部落酋长;然而,年轻的继承人并不满足于命运的安排。17岁时,他离开家乡,来到黑尔堡大学读书,在进入法律系后他找到了人生的最终梦想——消除弥漫于南非黑人与白人之间的种族矛盾。

   早期的曼德拉通过“民族之矛”迅速成为一个知名的斗士,并于1964年的夏天被送上了比勒陀利亚法庭——身穿466/64号囚衣。

   “我致力于非洲人民的斗争。”曼德拉说,“我同白人主宰斗争,我与黑人统治抗衡。我珍惜梦中的民主和人民的和睦相处,一个机会均等的自由社会,这是一个我期盼达到的理想,但是如果需要,这也是一个我准备献出生命的理想。”此时他正在等待一项对于他“企图以暴力推翻政府”诉讼的判罚,在此之前,他已经以“煽动”和“非法越境”罪被判处了5年监禁。在他陈述完毕之后,他的刑期被延长至了无期。曼德拉长达27年的监狱生涯由此开始。

   在开普敦海域附近的罗本岛一间由煤渣和白石灰砌成的不足4.5平米的牢房中,曼德拉及其战友开始从暴力革命到民族和解的转型之路,陪伴的只有一床薄薄的床垫和一个塌软的枕头,以及一条棕色的毯子。最终,曼德拉及其战友提出了将南非建设为“彩虹国”的梦想。曼德拉开始自我超越。和解路线,正是在南非这片土壤上所孕育出的。

   莫汉达斯·甘地在南非当律师时,曾在当地的反种族歧视斗争中,第一次提出“非暴力”口号,“非暴力不合作”运动最终使印度获得了独立。在这一理念诞生70年之后,曼德拉决定在其出生地付诸实现。曼德拉加入了主张非暴力斗争的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简称非国大),并在之后领导了罢工运动,抗议和抵制白人种族主义者成立“南非共和国”。然而,当上世纪60年代,整个世界都沉浸在马克·科兰斯基所描述街头流血革命的激进情绪中时,曼德拉所选择的“非暴力”态度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实现这一路径将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成本。

   在经过连续5年的争取之后,曼德拉用他在监狱墙角下一片狭长地带种植的小番茄打破了狱警与囚犯之间已经高高筑起长达一个世纪的隔离。“每当我莽撞地举起皮鞭,我就想起了这是一群递给过我番茄的人。在我眼里他们已经不再是什么囚犯,而让我想起了我的家人,总在我最疲劳的时候递给我解乏的水果。”一位曾在罗本岛监狱供职的黑人狱警说。

   几个小番茄最终改变了罗本岛监狱狱警与囚犯之间曾经无法弥合的鸿沟,历史的潮汐也开始改变。27年后,走出监狱的曼德拉展现出了牢房里锤炼出来的全新价值:“当我走出囚室迈向通往自由的监狱大门时,我已经清楚,自己若不能把痛苦与怨恨留在身后,那么其实我仍在狱中。”曼德拉在其自传《与自己对话》中写道。

和解

   1994年4月,非国大在南非首次不分种族的大选中获胜,同年5月9日,曼德拉成为了南非第一位黑人总统。当头发花白却依然精神矍铄的曼德拉以胜利者的姿态走上演讲台时,那一刻曾被《时代》杂志评为整个20世纪最激动人心的一刻。

   掌权之后的曼德拉展现了一种更为博大的胸怀。他没有报复南非的白人,而是向他们伸出了友爱之手。在南非推行民族和解。曼德拉尝试用一种更加温暖的力量平复这个深受种族隔离之苦的国家的累累伤痕。

   “我将缔造一个全新的彩虹之国,无论肤色、无论性别,均可以自由、平等地生活在这个新南非。”在宣誓就职南非总统时曼德拉说,这话并非只针对台下受邀参加他就职仪式的三个曾经在罗本监狱中鞭打过他的狱警所说,而是说给全南非人民。

   超越种族、超越肤色、超越仇恨的包容:这也正是曼德拉留给南非的最有价值的礼物。

   曼德拉在种族隔离问题上取得胜利,并不是因为他坐牢并以此为自己换来了道德上的优势地位,而是因为他同那些把他关进监狱的人达成了煞费苦心的协议。这份协议暂时保护了少数白人的就业、土地和产业,让权利被剥夺的多数人耐心等待补偿,也最大限度地避免了白人资本和技术人才的外逃,避免了另一场“腥风血雨”。

   曼德拉的举动也获得了全世界的认可。1993年,他与昔日的对手、南非共和国白人总统弗雷德里克·威廉·德克勒克一起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

   是包容与宽恕,让曼德拉与众不同,也让曼德拉拥有了比其他任何人都伟大的道德权威。然而曼德拉本人却从未表现出对这种权威的留恋。1999年,当他的声誉攀至巅峰时,曼德拉放弃了连任,选择急流勇退。在淡出政坛之后,曼德拉转而投身推动非洲国家在反艾滋病等方面的工作。2009年11月10日,第64届联合国大会通过决议,将每年7月18日——曼德拉的生日定为“曼德拉国际日”,以表彰他为和平与自由做出的贡献。

   晚年的曼德拉更乐于将他的大多数时间投入到家庭生活中,尤其是在两个儿子和一个孙女去世之后,这种家庭团聚带来的欢乐显得更加珍贵。值得注意的是,尽管曼德拉在总统任期内没有实现与中国大陆建交,但在卸任后,他以私人身份尽情展示了其中国情结——这种情结在他是革命者期间已经积累。

   曼德拉的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是2010年7月12日的南非世界杯闭幕式,在全场4.5万人雷鸣般的掌声中,曼德拉在妻子的陪同下出现在世界的镜头中,然而那也只是不到一分钟的匆匆一瞥。

   此后,曼德拉的消息总是与疾病和死亡纠结在一起。

   在2013年6月,三度入院之后,希望回家养病的曼德拉再次消失在公众的视野中。在最终与病魔斗争了100多天后,上帝接走了曼德拉。

   曼德拉曾经表示,他从不希望被看做是一个圣人,也并不希望外界将他曾经的工作看做是一种“神迹”。“我所做的一切并非是无法复制的一次性事件。”曼德拉说。在期待世人将自己“人格”化的背后,或许是曼德拉对于“宽恕”乃是人之本性的坚信。

   “无论命运之门多么狭窄,也无论承受怎样的惩罚,我,是我命运的主宰;我,是我灵魂的统帅。”在罗本岛监狱服刑期间,曼德拉曾多次将这首创作于19世纪的诗作《不可征服》朗诵给其他的囚犯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