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晓薇 北京报道
12月7日世界贸易组织（WTO）第九届部长级会议在印度尼西亚巴厘岛闭幕。世贸组织近160个成员国部长在经过6天的“讨价还价”之后，终于达成了该组织成立18年以来的首个全球贸易协定，一度在国际贸易体系中几近失声的WTO再次喊出了声音。“WTO历史上首次迎来真正的成果，我们回到了正轨上，但现在只是一个开始。”在会后的致辞中，WTO总干事罗伯托·阿泽维多略微有些哽咽地说。
自1994年启动以来，意在为全球贸易不平衡搭建解决平台的WTO几乎耗尽了人们的所有耐心和期待。此次巴厘岛会议一度被视作是WTO生死存亡的关键一站，随着7日协议的最终签订，WTO赢得一线生机。
买时间
在为期6天的巴厘岛会议中，最艰难的博弈是来自于印度与发达国家因粮食补贴问题所展开的谈判。为了维护自己的粮食安全，印度要求继续对本国的粮食价格实行补贴政策，而基于贸易公平原则这一补贴政策并不被世贸组织所允许。
在经过4轮协商之后，在最后一刻双方共同作出了让步。在协议中，印度被容许在以维护粮食安全的前提下给农民提供更多的补贴，但同时印度的贸易伙伴将会对其补贴行为进行监督，该协议还要求印度就他们的农业补贴计划提供更多的报告。一旦出现扰乱市场的情况，美国和其它WTO成员将保持提交诉讼的权利。
在粮食补贴问题达成一致后，7日本届会议最终出台了“巴厘岛一揽子协定”。该协定共包括10份文件，内容涵盖了简化海关通商及口岸通关程序，允许发展中国国家在粮食安全问题上有更多选择等内容。
据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报告显示，该协议的达成将给全球每年增加9600亿美元贸易额，并将提供2100万个就业岗位，其中86%位于发展中国家。“中小企业将成为最大的赢家，他们在当前的贸易系统中遭遇了最多的障碍。”美国总统奥巴马在获悉协定签署后表示。
然而，与该协定所具有的首个全球贸易协定的重要意义以及长期愿景相比，该协定所取得的实际成果却并不令人惊喜。
就“巴厘岛一揽子协定”的内容实质来看，该协定所取得的成果其实只是WTO框架下多哈回合谈判中“早期收获战略”的内容，换句话说，也就是该协定只是摘取了“容易摘取的果实”。而对于困扰多哈谈判的人员流动、知识产权保护等种种关键问题，本届会议并没有涉及。“巴厘岛协议成功为WTO买到了继续运转的时间，去证明一个多边的贸易体系是可以机制化并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的。”一家总部位于华盛顿专门提供有关国际贸易法律服务的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斯图尔特在一封邮件中写道，“而风险在于这些成员国能否在一度导致世贸组织谈判停滞的主要原因——不断变化的商业环境问题上——表现出更好的适应能力。”
后患
“巴厘岛一揽子协定”的达成只是将几乎已经摔下悬崖的多哈回合谈判又一次从悬崖边缘拉回，但这并不意味着已经拖延12年的多哈回合谈判已经回到了安全的位置，尤其是在内有隐患、外有其他强大竞争对手步步紧逼的情况下。
WTO贸易委员会要求各成员国在2015年中期之前落实“巴厘岛一揽子协定”内容，在外界看来这并不是一个容易完成的任务。尤其是印度拥有“特例”后，将会有更多成员国效仿印度提出“额外”要求。
在此次巴厘岛会议中，印度以支持贸易协定换取了美国等世贸组织成员对其粮食补贴政策的宽限，并在宽限日期上还拥有了无限的谈判空间。起初，WTO贸易委员会希望印度可以在5年之内通过改革结束对粮食的补贴政策，然而，这一期限遭到了印度政府的反对，在达成协议的大背景下，WTO委员会不得不对此做出妥协，未对补贴结束时间做出具体规定，只是敦促印度政府尽快磋商出可以解决粮食补贴问题的方案。
然而，以目前印度的国情，这一方案有可能会历时数年，或遥遥无期。
世界银行统计数据显示，印度拥有世界三分之一的贫困人口，粮食补贴一直是印度政府重要的财政支出，在截至2014年3月31日到期的财年中，印度的粮食补贴约合150亿美元，约占印度政府预算总额的十分之一。目前，印度正在经历10年以来最疲弱的经济增长，通胀率已经连续20个月超过9%。2014年5月，印度还将举行全国大选，因贪污丑闻，目前执政党印度国大党的支持率正在不断下降。在种种现实条件面前，印度似乎缺乏足够的改革动力。而WTO委员会对于印度的妥协也被视作了是一种对于WTO运转机制的破坏。“我们总是在用一些保护主义政策购买另一方面的贸易自由化，为了达成协议，这也许是一件好事。但是这也让WTO总是作为一个临时机制运行，而并不能得出永久性的解决方案。这对WTO 的权威性也是一种消磨。”乔治华盛顿大学贸易政策教授苏珊·艾隆森说。
为了解决这些隐患，在此次巴厘岛会议上，各成员国部长还就一份“后巴厘岛工作计划”达成了框架性协议。为了推动多哈回合谈判顺利展开，WTO贸易谈判委员会决定将在未来一年中就多哈发展议程的遗留问题建立清晰的工作计划，在本届会议所达成的基础之上，将“巴厘岛协议”成果推广至更广泛的贸易谈判中。
当WTO委员会还在思考自己未来一年该做什么的时候，作为WTO的强劲竞争对手——泛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以及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定（TTIP）却已经进入了紧锣密鼓的实战阶段。这两个多边协定均由美国牵头，TPP共有12个亚太国家参与，而TTIP则涵盖美欧两大贸易伙伴。这两大多边自贸协定正在对WTO规则下所形成的全球贸易格局进行升级与重组。
多哈回合谈判中所出现的任何空当和迟疑都会为这两大贸易协定的进一步侵蚀留出机会。考虑到这一背景，此次在巴厘岛达成协议可谓是WTO绝地逢生的“救心丸”，然而在服下这一“救心丸”后，WTO的“生命质量”还将取决于其成员国后续的努力。
对于中国而言，多哈回合谈判更加集中地体现了中国的利益，因此支持该谈判一直是中国政府的既定立场。不过，对于多哈回合谈判这样一个试图为全球贸易自由制定规则的谈判来讲，其难度也不容忽视。中国也应该为谈判的最终失败做出准备。发掘中国东盟自贸区的政治红利，与欧盟展开BIT谈判、重启中东欧市场等一系列动作，都属于准备的一部分。与此同时，在TPP和TTIP上表现出的开放立场也将有助于中国在未来国际贸易格局出现重组时赢得主动空间。6日，在出席巴厘岛会议期间，中国商务部部长高虎城在致辞时也谈及了中国“对于其他多边、双边谈判将持开放态度”的话题。
在巴厘岛结束了关于WTO命运的讨论之后，9日，美国和亚太一些国家的部长们又匆匆赶往新加坡，在那里新一轮关于TPP的讨论正在进行。他们的谈判目标是在2014年1月1日达成该协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