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赛康IPO发行被叫停，不仅是因其73元/股的畸高发行价和67倍高市盈率引发的市场对新政质疑。尤为令市场和投资人不能接受的是，在其募集的40亿资金中，家族企业第一大股东的直接减持套现竟高达32亿之多，而上市公司的融资却只有7个多亿。出现这一扭曲现象尽管有政策的原因，因为现行法律规定可流通量不少于总股本25%，而这一规定已被“三高”超募所绑架。在“三高”超募的背景下，发行公司只发行少量的股份就可达到预计募集资金总额。
以奥赛康为例，仅发行了1000多万股，在73元/股的条件下就达到了7个多亿的筹资目标。而在新股达不到25%比例的借口下，老股减持、增加可流通量到25%，这种行为就堂而皇之地登上了套现的大雅之堂。发行人在券商的策划下打着融资、发展生产的旗号上市，结果大股东倒套现了32个亿，是上市公司融资的4倍之多。这一令人震惊的案例引发了市场的公愤和对IPO新政的质疑，也引起了高层领导的直接关注。这是一个既让监管者下不了台，也是一个足以让监管者下台的恶劣案例，不叫停它随后就会出现接二连三的“奥赛康”。
这一案例直接引发的恶果：一是大股东暴富与二级市场股民亏损累累形成鲜明对比，市场进一步失去公平；二是上市公司融资资源优化配置直接被大股东套现所取代，32亿来之如此轻松。这种暴富的资本神话足以把发行公司及其创业者引入歧途，而这一案例的始作俑者——承销商中金公司败走奥赛康绝非偶然。
谁是股市 “上帝”
2013年9月中旬，在监管部门召开的一次有关IPO新政方案的询证会上，笔者提到IPO改革的指导思想必须建立在投资人是股市的“衣食父母”和“上帝”的基础上，必须把保护投资人尤其是中小投资人的利益放在首位，因为他们作为出资人承担着发行者、融资者的经营风险，而他们在公司治理结构上又是弱势群体，因此要扭转股市低迷就必须在IPO融资和二级市场的监管政策上保护他们的利益，从根本上改变不把投资者当“上帝”，而当做被教育对象的扭曲的股市政策。
令我想不到的是，出席会议的中金公司负责人居然当场质疑我的观点，说“IPO发行公司和再融资的上市公司才是他们的大客户和‘上帝’”。显然正是在这样的指导思想下，中金公司把奥赛康及其大股东当做“上帝”，无论是七八十元钱发行价的“三高超募”还是32亿的大股东直接套现，对他们来说都是合理的。而这套现的32亿中很大一部分是“上帝”要给承销商“仆人”以回馈的。在这种情况下，中金公司助奥赛康这个“上帝”高额融资也好，直接套现也罢，也就不足为怪了。
从更高的角度来看这一问题，把谁作为股市的“衣食父母”和“上帝”，这个市场更应该保护谁的利益，是保护融资者的利益还是保护投资者的利益，决定着中国股市到底是一个融资圈钱的市场，还是一个能给投资人带来收益、保护其利益的市场，进而也决定了必须彻底扭转发行人教育投资者、监管部门动辄以开展投资者教育说事的传统理念。
长期以来，无论是在股市文化上，还是在政策上，监管者只把投资者作为教育的对象落在了实处，而“保护投资者利益是证监会工作的重中之重”却变成了一句空话。这是中国股市监管政策出现偏差的实质所在，也是中国股市的悲哀。
显然，奥赛康绝非偶然事件，它是长期以来监管部门教育对象错位导致的恶果，这也给监管部门敲响了警钟：中国真正需要被教育的不是投资者，而是发行人。发行人教育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发行人教育是当务之急
发行人就是以IPO融资公司为“轴心”的发行公司、券商、律师、会计师和交易所等一系列相关机构。尤其券商作为保荐人和承销商，是整个发行环节最重要的牵头人和组织者。但他们对作为“主人”的中小投资者却难以具体负责，而对圈钱的发行主体却奉为上帝，某种意义上还和他们利益均沾。
就券商自己的队伍来说，无论对保荐代表人还是对投行的业务经理，在管理上如何让其成为符合职业道德的经理人，在这样扭曲的股市文化下也是一道难题。长期以来，总是发行人以“师爷”的身份来教育股民投资人，而投资人一方面要承担“买者自负”的风险，另一方面“主人”还得接受“仆人”在融资过程各环节一系列的再教育，恰恰缺乏 “仆人”在融资过程中应对“主人”尽职尽责的教育。
长期以来，“一切以发行者为中心”的服务定位使我国券商在服务立场和方向上一直存在偏差，将上市公司作为“上帝”和“衣食父母”，而缺乏对投资人最基本的保护。正是在这样思想的指导下，券商和上市公司结成利益同盟，成为上市公司重要利益关联者，收入与上市公司融资额挂钩，上市公司募集到的资金越多，其收益就越高。在券商和上市公司的合谋下，资本市场“三高”超募、过度包装、业绩粉饰造假现象屡见不鲜。股市演变为单一的圈钱市场，股民从资本市场的主人沦为了被剥夺者，岂不悲哀？
因此无论是全社会对承销商，还是承销商内部对保荐代表人和投行业务经理人，开展对他们的发行人教育，让其在第一线上把保护投资人利益放在首位，而不是和发行者利益关联、勾勾搭搭都至关重要。只有在发行环节的第一线把对以券商为代表的发行者教育落到实处，作为“上帝”的投资人利益才能得到保护。保护投资者的利益，股市才能体现公平，股市公平得到保障才能体现股市的效率。因此在开展发行者教育中，对券商及其经理人的教育尤为重要。
只有把对发行人教育放在首位，教育好融资圈钱者及相关机构，正确树立投资者至上的理念，才能把保护投资者落到实处，重燃投资者对中国资本市场的信心。
（刘纪鹏，中国政法大学资本研究中心主任、博士生导师；沙玉兰，中国政法大学法和经济学研究中心硕士研究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