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晓薇 北京报道
20分钟内暴涨0.57%，完成当月幅度最大一次上涨，但在随后一小时内又回吐了近三分之二的涨幅。
这是彭博社监测到的2013年6月最后一个交易日伦敦市场上美元对加元汇率的一次波动。仅仅是一次起落，并不会引起大家的关注，但如果这种起落频繁出现，那么事情就不再简单。
在彭博社统计了14个主要货币自2011年7月至2013年6月间的每月最后一日伦敦时间下午4点30分钟左右所出现的汇率波动超过0.2%的情形次数后发现，超过60次的波动曲线已经不足以用市场行为来解释，操纵汇率似乎更为合适。
截至2014年2月10日，已有包括美国司法部、美联储、欧盟委员会等跨越欧美亚三大洲的监管机构对这些外汇异动展开调查，外汇交易量排名世界前10位的银行均表示正在配合，20名华尔街交易员也因此被强制休假、停职或解雇。
在继Libor、金属持仓量等一系列基准价格操纵案发后，日交易量为5万亿美元的汇率市场也同样无法幸免。
60秒的作案时间
伦敦时间下午4点之所以被确定为此次汇率操纵案的关键时间证据，正是因为全球外汇市场上普遍使用的汇率指数WM/Reuters的基准指数是由伦敦时间下午4点收盘时的价格决定的。
据WM/Reuters网站显示，该指数包括有158种货币。WM/Reuters基准指数每1小时对这些货币的汇率价格进行一次发布，对于常用以及流动量大的货币，例如欧元对美元、美元对加元等则为每30分钟一次。WM/Reuters基准指数的工作时间为悉尼时间的周一早上7点到伦敦时间周五的晚上8点，因此拥有超过全球每日外汇交易量40%份额的伦敦外汇交易市场便成为了掌握全球汇市收盘价定夺大权的重要阵地。
WM/Reuters基准指数被许多企业和投资者视作基准利率，这一基准利率所能影响的范围包括社保基金和储蓄账户等高达5万亿美元的一个庞大市场。而如此庞大的一个市场却正在被交易员们变成自己的一个私人俱乐部。
据彭博社援引知情人士透露，在伦敦某些交易员的电脑中有几个私人电子聊天室颇为神秘，在这些名为“卡特尔”、“盗贼俱乐部”的聊天室内，交易员们会收集和分享一些重要的客户的订单信息，并会对各自的交易顺序进行协调。这些看上去简单的对答在随后的外汇市场上便足以掀起巨大的波动。
在伦敦时间下午4点之前，作为做市商的银行大约都会得知当天所有的订单量，如果他们愿意，完全有机会在理想价位预先埋下自己的订单或是提前执行操作让市场交易价格按照自己希望的方向移动。而他们的“作案时间”时间仅为60秒。
WM/Reuters基准指数的定价是根据每次价格发布前的“60秒窗口期”所有交易的中间价格计算得出的（不常用的货币为发布前两分钟），因此增加这一分钟的交易规模也成为交易员操纵收盘价的最好时机。
一名超过10年经验的交易员称，如果他下午4点之前收到客户一笔卖出10亿欧元的欧元/瑞郎指令，那么他可以进行两个操作：以最高价格卖出自己手中持有的欧元，并压低欧元/瑞郎的汇率，这样他可以在下午4点之后再以更低的价格从客户手中买入。这样他就能从基准汇率和他抛售欧元时的差价中获得更高利润，如果基准利率波动为2个基点，他将得到价值20万瑞郎的收益，有时月末短短60秒时间的操作获益将决定这些做市商一个月的胜败。
利益的驱使让越来越多的银行不惜以身试险。然而如此完美的一个作案时间对于监管者来说其实也并不是一个新问题。
英国央行的暗许
WM/Reuters基准指数创立于1994年，在2004年该指数将涵盖货币由最初的76种扩大至现在158种后，该指数所暗含的“灰色价值”随即激发了市场的兴趣。在接受彭博社采访的多名任职于全球主要银行的交易员表示，在过去10年中这种“60秒交易”行为几乎每日都在不同的货币交易间发生，由于对交易员操纵汇价的影响力存在怀疑，该行为一直未引起监管者的重视。
然而，当全球央行同时启动印钞机后，这种“60秒交易”在过去两年同一时期内在多种货币汇率之间开始频繁出现，即使这样，作为全球外汇市场的主要监管方，英国央行还是忽视了这一变化。
2月9日最新消息显示，早在2012年英国央行的官员就可能已经得知了其外汇市场上的异动行为。
2012年4月23日，一场会议在位于伦敦伍德大道的巴黎银行驻伦敦办事处内召开。参加这场会议是伦敦外汇联合常务委员会下属的首席交易员小组成员，该小组既包括英国央行的官员，其首席货币交易员Martin Mallett和外汇部门的James O’Commor，也包括汇市主要做市商代表，花旗银行的交易员Rohan Ramchandani 和瑞银集团的交易员Niall O’riordan 等数十名交易员。这两名交易员目前均已经被所在银行解聘。其中Ramchandani还是著名聊天室“盗贼俱乐部”的成员。
据一名参会人员透露，在该会议上曾对外汇市场的操纵行为有过约15分钟的讨论，有交易员向英国央行官员通报了市场上共享和收集客户订单的普遍做法，央行官员对此表示默许，但禁止交易员对此会议进行记录。
在此次会议讨论过后18个月，英国金融市场行为监管局（FCA）才正式对此展开调查。
目前，英国央行和FCA均拒绝对此作出评论。不过在英国央行所公布的四月会议记录中并没有显示关于汇率基准价有可能被操纵的讨论。
此前，英国央行在Libor操纵案中的放任行为已经使得这一国际间银行同业拆借利率的公信力大大受损，如果汇率操纵最终定案，英国金融中心的光环将变得更为晦暗。据1月末伦敦外汇联合常务委员会发布的半年报显示，从2013年4月到10月，世界最大外汇交易中心英国的外汇交易量已经下滑了12%。
罚款了事
虽然与Libor、贵金属等市场作案方法基本一致，但是汇率市场的操纵行为却更难界定。由于汇率市场自身所具备的庞大的流动性特征，监管机构很难分辨出交易员的每一次操作是金融交易还是操纵行为。法律顾问公司Baker&McKenzie LLP的合伙人Arun Srivastava 表示，对于外汇交易员们，外汇市场按照当前价格买入一种货币并在两天内完成交割，监管机构并非将其视作一种违法行为，因此或许很难起诉外汇交易员们操纵市场。
目前，监管机构正在试图通过对交易员的即时聊天工具内容的审查找到证据。然而由于证据不足，目前即时通讯记录的提交还需要各大银行主动配合。
其次，外汇市场交易主要集中于几大银行之间，也为监管机构识别大额交易是否属于操纵带来难度。目前全球外汇市场50%的交易主要集中在四大银行，其中德意志银行以15%的份额名列第一，花旗、巴克莱和瑞银紧随其后。
伴随着交易人员的“离职潮”，罚款恐怕是监管机构能够动用的最有力的惩罚工具和金融机构能接受的最好结果。
在Libor操纵案中，涉案的银行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逾60亿美元的罚金。欧美监管机构开出的罚单均创下历史纪录。随着汇率操纵案的进一步展开，也许新的天价罚单纪录即将被刷新。
“到目前为止，我们所看到的操纵行为也许只是冰山一角。”美国司法部长霍尔德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