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学光 北京报道
3月5日下午，在位于铁道大厦3楼的全国政协经济界第37组讨论会上，中国石化董事长傅成玉的发言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按照日程，当天下午整个小组的讨论时间也不过2个多小时。
半个月前，中国石化对外发布公告称，公司董事会决议通过了《启动中国石化销售业务重组、引入社会和民营资本实现混合所有制经营的议案》，决议对中国石化油品销售业务板块引入社会和民营资本参股，实现混合所有制经营。
“混合所有制本质上是要资产变得更优，创造更大的生产力，不是说我们运行中管理不好，而是整体经营体制不到位。”傅成玉称。
然而，坐在傅成玉右手边的福耀玻璃集团董事长曹德旺，对于所谓国有资本引入民营资本并没有表现出兴趣。就在前一天，他在接受《华夏时报》记者专访时，提出他关于混合所有制的“鲸鱼论”：“我抓一条鲸鱼进去，你只要扔一把盐。你没有就不要投了，我来投，两下子就把你的股权稀释掉了。”
“在‘结婚’之前一定要想清楚，如果想不清楚怎么办，很简单，就不做呗！”在参股国企路上已走了多年，且不乏成功案例的复星集团董事长郭广昌想法则比较直接。
会不会鲸吞民资？
“比如说，你现在持股40%，我现在持股60%。”曹德旺对记者说道，“现在我们两个人商量好了，业绩好了，我要增资，再来100个亿，你有么？”
“国企的背后就是国家资本在做支撑，国家可以印大把的钞票给他，你可以么？”曹德旺踱着步子说道，“我就不想进去，我要是有能力就自己去做，要是自己没有能力也不去跟他们扯皮。”
曹德旺反问道：“国有企业吸纳民营资本这个也不是什么新概念了，现在中国石化的股票你随时都可以买，但是你想要拿到话语权，几百个亿，谁有？”
事实上，曹德旺并非个案。在数天来记者旁听的多个政协小组会议上，多数民营企业家都表达出对于混合所有制的忧虑，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了百度公司的董事长李彦宏。
“有些部门的投资，动辄就是上万亿，我们该投多少？连万分之一都没有，这不是吓唬人么？”三胞集团董事长袁亚非说。在他看来，现在很多民营资本的持股比例被限制在一定的比例之内，市场机制根本没有起到作用。
对于此次参股中石化的改制，正泰集团董事长南存辉也曾私下向傅成玉打听，傅成玉告诉他，目前中石化在油品销售上的收入是14000多亿元，利润就4000多亿元，想要参股，起步价就是100亿元。
民营资本的实力相对于国企特别是大型央企而言，相差过于悬殊；因此，民企对于这些巨无霸的参股，很难获得相应的话语权，自然也难以发挥自身的优势。
此前，中石化对于傅成玉的授权是30%的股权。
在两会期间，中石油新任董事长周吉平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表示，公司未来将在新疆三大油气盆地推进与社会资本、民营资本的合作勘探开发，但前提是中石油必须掌握51%的控股权。
事实上，中石油在引入民营资本上要比中石化早得多。
2012年，雅戈尔曾经拿出30亿元参与中石油的西气东输三线管道建设，随后，在2013年6月份，其董事长李如成又以个人通过其控股的国联基金，斥资240亿元参与中石油西气东输的二线管道工程，按照出资比例，其可以占到新组建的合资公司20%的股权，以及获得两个董事会的席位。
对于引入民营资本，中石油方面曾表示，其出发点除了满足本公司建设发展资金需求、有效控制投资规模、优化融资结构之外，还有就是有利于引进外部的管理经验。然而实际上，中石油在设定合资公司时设定了诸多前置条件，首先，国联基金在10年内不得退出合资公司，10年期满后其只能将手中的股权转让给中石油或者其认可的第三方，更重要的是，如果届时中石油要提出收购两家的全部股权，那么国联基金必须无条件接受。
对此，市场分析人士的观点认为，此次更像是中石油向民营资本的一次融资。
在南存辉看来，与其参股还不如发挥企业自身的技术优势，和国企的一个项目合作；或者在走出去当中发挥民营资本快速决断的优势，拿到国外的订单之后再对接国企的资金和资源优势。
而来自广东省的大百汇集团董事长温纯青的观点则显得更为直接：“国企改制一定要剔除国资控股的风险，如果民营企业没有话语权，你的管理能力再厉害，你能有什么办法？”
谁掌控制权？
“现在不是说国有企业的人笨，中国最优秀的人才多在大国企里面，那他为什么做不好，还是体制的问题，做企业最应该提倡的是权责制，但在大国企却无法得到落实。”曹德旺说。
说到对国有股权的参与，袁亚非也是满腹牢骚。2012年，三胞集团通过旗下上市公司宏图高科收购了锦泰期货30%的股权，而国资的持股比例是60%，结果，国企将锦泰期货定位于正处级单位，这就意味着锦泰期货高管一年的年薪不能超过20万元。
“开什么玩笑，在期货业这样一个充分竞争的行业，根本拉不来人。”袁亚非称，他现在除了期货公司，其金融平台还囊括了银行、证券和信托，但是无一不遇到没有话语权的问题，“我现在每天就希望组织部能派一个好干部过来，我还能赚点儿钱，要是派一个差的，我投的钱就全完了。”
对于这一点，傅成玉在分析中石化改革动力时表示，中石化目前改革不到位，我认为主要是经营管理体制不到位，“职工待遇能高能低，实际一直没做到，领导干部能上能下，也做不到。这个只有通过市场能做到，只有国家放权，企业按市场规则走，才能做到。”
“混合所有制在经营上还是要以民企为主，如果还是以国企为主，还是延续国企的那一套的话，那你改它干什么呢？这是一个最简单的逻辑。即便是说国有企业让出49%的股权给民营企业，可是在管理体制、考核机制上，都还是国有企业说了算的话，那民营企业持有股权有意义么？”郭广昌提出疑问。
但是，此前民营企业的担心并不无道理，民营企业的资金相对是有限的，而国企又不肯放弃控股权，“如果说改制之后在经营权上不能以市场为导向、以民营企业为主导的话，我想这个改制的效果不会太好。”
复星集团参与国企改制也已经20多年了，这期间多半都是成功的，但是也积累了很多的教训。在郭广昌看来，所谓改制的目的无非就是要发挥民营企业的活力，而这个活力如果国有企业本身就有的话，那就不需要改制了，“只有把民营企业在经营上的活力发挥出来，同时借助国有企业的资源优势，二者才能相得益彰。”
就在一周前，复星集团刚刚通过旗下平闰投资和创泓投资以20亿元认购了三元股份的定向增发计划，此次认购如若完成，复星集团将跻身三元股份的第二大股东，而在此前，三元股份的主要股权都集中在北京市国资委旗下。
复星集团此次并未表现出要控股的姿态，因为按照郭广昌对于混合所有制的想法，混合所有制不应当是简单的国有资本、集体资本和非公有资本的交叉持股，而是应该通过更多元的创新方式深入融合。
“我建议可以推广杭州市的创新做法，将国资以优先股的形式部分留存于改制后的企业中，这样，既满足了国有资产保值增值的现实要求，同时又保证了民资拥有企业经营的话语权，还可以发挥优先股要求稳定回报的特点，使之成为企业经营者不断提升运营效率和盈利水平的硬性约束，一举多得。”郭广昌表示。
至于在业绩改善之后，民营资本一旦在增资过程中遭到股权稀释的担忧，郭广昌显得很释然：“并不是混合所有制出现以后，你就一定要去做这个事情。如果你觉得这不是能力所及，也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的信心，能谈得成就谈，谈不成就不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