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钱秋君 刘飞 张夏楠 北京报道
位于泰晤士河北岸、方圆一平方英里的伦敦金融城，是闻名遐迩的国际金融之都：走出有着150年历史的伦敦地铁Bank站，伦敦金融城市长官邸便映入眼帘，楼顶挺立着小金人的英格兰银行大厦与之隔街相望，斜对面是老皇家交易所，街头拐角往东，则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伦巴第街。
几个世纪以来，这里便是英国和世界金融业的心脏和全球资本的集散地。如今，这里为能够建立人民币离岸交易中心而跃跃欲试。而同属欧洲版图上，相距仅933公里的德国法兰克福，也试图从人民币离岸交易中心的问题上，分食一杯羹。
从3月28日到3月31日，前后3天之差，央行相继与法兰克福和伦敦签署人民币清算和结算谅解备忘录。在这场以建立人民币离岸中心为目标的马拉松中，谁将领跑，大戏刚刚开始。但残酷的现实是，“中心”并非一日建成。
央行的态度是，能否成为离岸中心取决于市场的力量。“从中国角度来说，我们创造可以开展离岸人民币业务的条件。至于能不能形成中心，可能还要靠他们自己的努力，也要看天时地利，看市场参与者的意见。”央行行长周小川如此坦言。
法兰克福还是伦敦？
3月28日，中德两国中央银行在柏林签署了关于在德国法兰克福建立人民币清算和结算协议签署谅解备忘录。在同日发表的《建立中德全方位战略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中提到“接下来将选择一家人民币清算行”。
法兰克福是欧洲的金融中心之一，德国联邦银行和欧洲中央银行的驻地。这让德国人十分自信，他们想着如果法兰克福能设立清算银行，就甚至可以直接与欧元支付系统对接。
随后，德国《明镜》周刊网站当日报道中，把“声明”一步到位定义为“法兰克福将成为人民币交易中心”。接受《华夏时报》记者采访的专业人士分析称，这些都为法兰克福成为人民币离岸中心铺平道路。
巴黎欧洲金融市场协会执行主席德布雷松坦言，巴黎希望在人民币国际化过程中取得一席之地，目标是获取相当一部分的人民币交易。
此时，在建立人民币交易中心这个问题上，法兰克福分食一杯羹几无悬念。谁知道几天之后，出现了“第三者”，伦敦也获得了这一机会。
3月31日，中国人民银行与英国央行也签署了关于人民币清算与结算协议的备忘录，双方将根据备忘录在伦敦确定一家人民币业务的清算行。在此前的26日，英国财政部就明确指出，中英加强在人民币清算方面的合作将进一步加强伦敦作为西方人民币交易中心的地位。
至此，在遥远的欧洲，人民币离岸交易中心的争夺战正式上演。
从商业合同的一般流程来看，在谅解备忘录MOU之后，还会有框架性协议HOA，核心条款协议书KTA以及最终商业协议。也就是说，人民币清算和结算业务在法兰克福或伦敦的正式启动，还需一些时日。
而谁打造离岸中心，先机很重要。是法兰克福还是伦敦？抑或是他国？事实上，在德国人看来，法兰克福有很好的条件成为欧洲的人民币交易中心。
上述业内人士对本报记者总结了法兰克福的优势：法兰克福是欧元区金融中心，欧洲央行、德国央行位于此地，先天优势了然；2013年中德年度贸易额超过了中法、中英以及中意贸易的总和，占中欧贸易总额的近三分之一。数据显示，2013年中德双边贸易额为1615.6亿美元，接近当年中欧双边贸易总额的三成。
“这更是不可替代的优势。”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孙立坚在接受《华夏时报》记者采访时坦言：“从习近平总书记此次访欧也可以看出来，欧洲主要国家的产业结构与中国有互补性，相比于美国，他们与中国的经贸合作也更积极。而与欧元的合作也将有利于提升人民币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地位。”
为什么是人民币？
而要成为人民币离岸中心，央行认为，还有很多工作要做。首先需要从双方央行层面上考虑人民币业务清算机制，即清算工作怎么做；二是在人民币业务开始运转时，面对资金量波动，涉及头寸调整和供给的方式选择。“但不可缺少双边货币互换。”央行行长周小川如此认为。
截至目前，人民银行已与22个国家及地区的中央银行分别签署了货币互换协议，规模共计约2.4万亿元人民币。
目前人民币尚未实现完全自由兑换，存在在岸与离岸两个市场，同时存在两种汇率即在岸人民币汇率（CNY）、离岸人民币汇率（CNH）。CNH和CNY一直存在汇率差，而且是CNH一直存在对CNY的溢价。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人民币国际化是在中国资本账户尚未完全开放的情况下推进的，如果资本账户完全开放，套利行为将会抹平CNH和CNY的汇差。
而建立离岸市场清算机制之后，可将其连通并提供充分的人民币流动性与清结算服务。“清算行所在地如同入海口，离岸市场上人民币持有者与投资者如千万细流涌来，更易展开各类人民币业务，形成中心效应。”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副教授何青告诉记者。
所谓人民币离岸“中心效应”，简单而言，企业客户可以在非货币发行国开设人民币账户，使流到境外的人民币可以在境外的人民币离岸市场上进行交易。
“包括进行人民币买卖、汇率对冲、结算进出口贸易，以及一些特定的资本往来业务等。”一位国有大行负责境外业务投资的人士告诉记者，目的是使持有人民币的境外企业可以在这个市场上融通资金、进行交易、获得收益。
事实上，自2009年中国香港成为首个人民币离岸交易中心以来，人民币离岸交易中心受到全球追捧，在欧洲，伦敦、法兰克福、巴黎甚至是卢森堡等地，都投入到这场竞赛当中。
受追捧背后，是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业务的快速增长。央行数据显示，2013年累计办理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业务4.63万亿元，是2009年试点初期36亿元人民币的1286倍。
2013年，中国货物贸易进出口总量首超4万亿美元，成为货物贸易第一大国。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的报告让市场为之一振：从2013年10月开始，人民币已经悄然取代欧元，成为仅次于美元的第二大国际贸易融资货币。
同时，根据中行跨境人民币指数（CRI）和离岸人民币指数（ORI）显示，2013年在离岸存贷款等国际金融市场活动中，人民币占所有货币的份额明显增加。
“简单说，如计入境外企业和个人在境内银行开立的非居民账户存款余额5600亿元，则整个离岸市场的人民币资金存量已超过2万亿元，占离岸市场各种货币总量的1.34%。”上述国有大行人士坦言，海外投资者持有人民币资产的兴趣在不断增加。
“尽管中国经济在换挡爬坡，但与其他国家同期比还是高速，因此人民币依然是值得持有的货币。”对外经贸大学金融学院教授丁志杰称。香港人民币离岸中心的一位人士对《华夏时报》记者则表示，“有利可图”也是当前各个国家争抢发展成为人民币离岸中心的重要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人民币离岸中心的建立，意味着相关业务如人民币债券发行业务等兴起，其将带动一整条金融服务和专业服务产业链。
“人民币升值背后最根本的原因是其在国际价值反映下的一种资产重估。归根结底，国际投资者愿意持有人民币是对中国经济的信任，包括对中国经济相对快速增长当中的回报率的吸引。”渣打银行的观点是，“现在不仅仅是中国在力推人民币国际化，而且有很多国际市场需求在这里。我们调研的跨国企业中，其中90%愿意配置人民币资产。”
国际化“家庭作业”
此时，建立人民币离岸市场被业内认为是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一步，但在周小川眼里，国际化还需要做很多“家庭作业”。
在周小川看来，“家庭作业”中重要的一项就是，稳步推进和逐步实现人民币的资本项目可兑换。目前的情况是，在40个资本项目中，“资本项目可兑换”需要登记和核准的是14项，部分可兑换的是22项，不可兑换的是4项，还没有完全可兑换项目。
央行的思路是，在资本项目可兑换开放的同时，首先要管理好风险。“各项具体开放措施在时间安排上也有一定的灵活性，要根据我国和国际金融形势及改革基础条件的变化，择机选择，成熟一项推动一项。”周小川曾对记者表示，“国际经验表明，资本项目可兑换后，仍可以从宏观审慎角度对可疑资金、外债、短期资本流动等进行适当的管理。”
对此，中行行长李礼辉的建议是，在人民币资本项目的可兑换方面，可以先放开长期资本流动，再放开短期资本流动；先放开直接投资，再放开间接投资；先放开流入，再放开流出，“同时抓紧推进商业信贷、债券类、股票类、证券交易的相关改革，希望能够用3-5年的时间基本实现人民币资本项目的可兑换。”
此外，汇率改革也是“家庭作业”的重要一步。自3月17日起，银行间即期外汇市场人民币美元交易价浮动幅度由1%扩大至2%。
“单纯扩大波幅的意义并不大，因为正如小朋友通过带有辅助轮的自行车学骑车一样，扩大日间波幅只不过是提高了辅助轮的高度。”高盛的观点是，应调整每天设定中间价的机制，即“逐步减少设定中间价的周期，最终取消通过设定中间价干预人民币汇率这个工具。”
但这并非易事。“总体来讲，人民币需要国际化，特别是在贸易和投资中的跨境使用的比重想要明显提高的话，还是一个相对比较漫长的过程。”周小川坦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