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晓薇 北京报道
“如果这个涉及到8亿人生活的自贸区协定最终谈判失败，那么这将是一个历史性的讽刺。”4月6日，在出席2014年德国汉诺威工业博览会开幕时，德国总理默克尔在她的演讲中为正处于谈判关键阶段的“跨大西洋贸易和投资伙伴关系协定”（TTIP）“背书”。此前因“窃听门”事件，TTIP谈判一度陷入僵局，而默克尔正是这一事件的主要“受害者”。
两个因素触发了默克尔的态度转变：俄罗斯对于乌克兰天然气的加价威胁；美国抛出的能源出口“绣球”。
欧盟三分之一的天然气消费需要依赖俄罗斯供应，这个“软肋”一直让欧盟在制裁俄罗斯时态度暧昧。一旦有新的供应商能够向欧盟提供可靠的能源补给，那么将有助于扭转欧盟在能源安全领域一直所面临的“下风”位置。
美方已经表示，这一重磅“砝码”将在今年夏天即将举行的第五轮TTIP谈判中讨论。
理由充分
俄乌“斗气”对于欧盟能源安全来说一直都被视作是一个“不定时炸弹”。每当冬季来临，或者乌克兰政坛更迭之际，这一“炸弹”都可能会被引爆。过去十年这枚“炸弹”一共爆炸过四次，每次欧盟都希望可以“息事宁人”。然而，此次随着乌克兰局势的不确定性逐渐增加，欧盟彻底消除这一隐患的可能性却在增强。
4月7日，乌克兰东部城市顿涅茨克政府办公场所的亲俄示威者宣布，该城市将脱离乌克兰成立共和国。“他们正在试图重演克里米亚剧本，俄罗斯分裂乌克兰已经进入了第二阶段。”代行总统职务的乌克兰议长亚历山大·图尔奇诺夫在当天的全国电视讲话中说。而就在三天前，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刚刚表示他们将提高对乌克兰的天然气售价，将每1000立方米天然气价格从目前的268美元提高到385美元，加价约44%。虽然俄罗斯天然气公司首席执行官米勒将此次提价的原因归结于一笔没有归还的天然气债务，没有提到乌克兰最近发生的危机，但是这一系列变化所产生的严重影响还是让欧盟深感不安。
欧洲高度依赖俄罗斯的天然气。据统计，2013年俄罗斯对欧盟天然气出口较上一年增长了23.9%，达1393.2亿立方米，石油供应规模也从此前的1.5亿吨增加至1.7亿吨。尤其在欧盟核心国家，这种依赖度一直处于警戒水平。德国有大约35%的天然气来自俄罗斯，法国和意大利的这一比例均为25%。野村证券驻伦敦分析师德米特里·佩特洛夫表示，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每年向欧洲大约输送1630亿立方米天然气，其中超过一半需要借助乌克兰的天然气管道运输。
能源进口多元化一直是欧盟近些年追求的方向，尽管为了摆脱对俄罗斯能源的严重依赖，欧盟正在通过与挪威、阿尔及利亚等国合作，拓展能源进口新渠道，但是这些新增的供给渠道并不能满足欧盟对能源的需求。显然，只有凭借页岩气开采转变为能源出口国的美国才能提供欧盟可靠的供应。
乌克兰危机，恰好为美国向欧洲开放页岩气出口提供了契机。3月22日，美国贸易代表弗罗曼表示，最近事态的进展凸显了美国与欧盟加快达成双边贸易协议的重要性，为加深双方经济的联系与互补，欧洲还可以通过该协议从美国进口天然气。弗罗曼认为，从战略和经济角度讲，达成TTIP的理由已经“充分得不能再充分了”。
谈判提速
有了充分的理由，TTIP的谈判速度也正在加快。
自去年美欧领导人就尽快启动双边自由贸易协定达成一致以来，去年7月、11月、12月双方共进行了三轮谈判，但是由于“窃听门”事件所造成的影响，以及双方在众多方面难以取得共识，这一原本计划在2013年底完成的谈判最终未能签署。
今年3月19日，当四轮谈判结束后，美欧双方出人意料地表示谈判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作为史上最大规模的自由贸易协定，除减免关税外，TTIP谈判内容还包括解决市场准入和监管法规、消除非关税壁垒以及市场规则等问题。此前仅仅就贸易监管一项，美欧双方就持续博弈了四个月。而在第四轮谈判中，在市场准入、监管规则和贸易规则等众多方面，双方均取得了巨大共识，如果欧盟最终达成协议，将会建立世界上最大的自贸区，涉及全球40%的经济产出和50%的贸易活动。“目前欧盟有15项正在进行的双边谈判，而其中与美国正在进行的TTIP谈判将贯穿2014年始终。”4月1日，欧盟贸易委员德古赫特在出席欧洲议会国际贸易委员会会议时表示。美欧均希望这一原本应该在2013年年底完成的自贸协定可以在今年最终敲定。
据欧盟估计，一旦TTIP生效，每年将分别给欧盟和美国经济创造1190亿欧元和950亿欧元的产值，同时也将对国际经贸规则的制定产生深远影响。而如果在协定中引入能源协定，那么在扩大该协定的经济价值的同时，还将增加该协定在国际政治格局中的分量。
然而，即使双方有着强烈达成协定的愿望，欧盟想借助美国摆脱对俄罗斯能源的依赖也并非可以在一夕间实现。
依照美国法律，能源部必须对出口企业派发许可证，但在自由协定下，取得许可证的容易度会更高。取得许可证只是美国能源企业可以出口的第一步，接下来，美国能源企业还必须对出口天然气进行“硬件”升级——建设天然气出口站。尽管美国能源部已经开通了6个液化天然气出口站，但另外的24个还在等待评估，即使获得允许，这些液化天然气出口站的完工将需要等到2015年，甚至更迟一些。最后，天然气价格将成为决定美国能源企业是否具有出口天然气动力的关键。由于地缘因素和开采条件，俄罗斯在向欧洲出口天然气上比美国企业更具备成本优势，据IHS集团旗下的剑桥能源咨询公司预测，如果以液化天然气（LNG）形式出口至欧洲，美国的天然气价格将比俄罗斯高将近一倍。在经济利益与战略价值之间，美欧仍需仔细衡量。“欧盟能源独立性的提高符合欧美共同利益，这也是双方需要在TTIP谈判中纳入更具雄心的能源话题的主要原因。”德古赫特说。
虽然在实现上尚有一段距离，但是美国将能源协定加入TTIP谈判的设想还是为欧洲摆脱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提供了可能性，而伴随着这种可能性的增加，欧盟在对俄态度上也正在变得更加“独立”。“如果俄罗斯继续破坏乌克兰领土完整，我们将不得不实施经济制裁，不要错误估计欧盟在这一问题上的统一立场。”默克尔在当天博览会开幕致辞的最后说道。
然而，一年前，俄罗斯还曾是汉诺威工业展的伙伴国，普京总统还曾是开幕式上的嘉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