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薇
夹杂在欧洲大陆与俄罗斯之间的乌克兰似乎始终难以逃脱这种地理位置带给它的宿命。
6月27日，乌克兰总统彼得罗·波罗申科与欧洲签署了一项推迟已久的贸易协定。该协定正是204天前，乌克兰时任总理亚努科维奇曾拒绝签署的那份贸易协定。
由于拒绝签署协定，亚努科维奇被愤怒的亲欧民众赶下了总统宝座，并流亡俄罗斯。
然而，签署协定的波罗申科也未必能够得到彻底的安宁——克里米亚已经再次投入了俄罗斯的怀抱，而乌克兰东部的枪声与炸弹声也没有消退。
在位于布鲁塞尔的欧盟总部签署这份文件时，波罗申科表示希望自己的国家有朝一日能成为欧盟的正式成员。“对乌克兰而言，这是真正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天。”波罗申科说。
这并不是乌克兰第一次在东西方之间做出选择。然而，历史经验却显示，无论是哪一种选择似乎都并不完全适合乌克兰。
乌克兰其实一直都被放置在一场由东西方大国所推动的转盘游戏之上，无论最终转盘指针指向何方，对于乌克兰来说游戏都可能是危险的。
非东非西
6月27日的签字仪式结束后仅几分钟，俄罗斯国际文传电讯社就报道称，俄罗斯副外长警告说此举会带来“严重后果”。虽然俄方并没有明确“严重后果”会是什么，但是昂贵的天然气报价单，多笔被撤销的俄罗斯订单以及乌克兰东部亲俄武装向俄罗斯总统普京发出的要求支援的请求，似乎都在暗示着签署条约并不意味着乌克兰可以恢复平静。
然而，一场决战也并不能解决乌克兰所有的问题，这已经在乌克兰漫长而痛苦的历史上得到过验证。东西方曾在这块“中间地带”上演过多次拼杀，获胜者占有乌克兰，失败者则继续觊觎乌克兰，然后另一场战争再次爆发。奥匈帝国、波兰、德国、俄罗斯都曾是乌克兰的宗主国。仅仅是在1991年苏联解体之际，乌克兰作为一个独立的国家才开始形成。然而历史所赋予的基因却让这个年轻的国家一直处于摇摆状态。2004年的橙色革命本应该是一场和平起义，本应该是乌克兰独立与成熟的标志，然而在东西方的博弈的牵连之下，橙色革命带给乌克兰政治的更多的却是混乱和腐败。而这种混乱也为此次的乌克兰危机埋下了导火索。
2014年11月，当欧盟与俄罗斯又一次要求乌克兰在二者间做出选择时，这个国家的局势开始动荡并快速滑向了内战之中。在混战之中，克里米亚通过公投加入了俄罗斯；有关乌克兰问题的日内瓦四方公约在达成三天后便宣告无效；虽然在乌克兰总统大选尘埃落定之后普京从国会撤回了出兵的申请，但俄军在乌克兰东部的坦克却仍在原地待命。西方挥舞的制裁大棒的确让俄罗斯感觉到了疼痛，但是误伤自己人的顾虑却让西方在追加制裁上表现犹豫。
在东西之间做出选择，乌克兰势必要受到其中一方的压制；逼乌克兰做出选择，东西方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而非东非西或许才是乌克兰这种夹缝国家的最佳求生之道。
妥协的艺术
7月9日，波罗申科新任命了一名国防部长——这是乌克兰今年任命的第四位国防部长，以及一名武装部队总参谋长。7月11日，刚刚被委以重任的国防部长瓦列里·谢列特在访问斯拉维扬斯克期间，赞扬了军队击退亲俄武装的行动。“我们将在恐怖主义行动的活跃期发起反恐怖主义行动，直到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地区一个恐怖分子也不剩为止。”
收复乌克兰东部固然重要，然而波罗申科政府或许更应该清楚地知道，强势夺回东部地区并不能让乌克兰重归平静，只有将造成乌克兰东西分裂的内外困扰消解才有可能为乌克兰争取到一个真正的独立空间。东西方的摊牌只能让乌克兰问题暂时停顿，而如果想长久解决这一问题则需要学会妥协的艺术。而这门艺术课程的关键则是三方的互相理解。
俄罗斯需要明白的是，如果采取武力强迫乌克兰倒向自己，则注定会陷入与西方大国继续冷战的噩梦中。
西方需要明白的是，对于俄罗斯来说，乌克兰从来都不是国际概念中的“外国”。这里诞生过斯拉夫文明，也曾是俄罗斯的“粮仓”。数个世纪以来，乌克兰都是俄罗斯的一部分，即使它们曾经被分割，但是历史与文化却始终会将二者维系在一起。从俄罗斯人的感情世界来说，乌克兰不仅是俄罗斯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实际上也是俄罗斯历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乌克兰自己需要明白的是，复杂的历史和多语言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基因，这种基因只能继承无法遗弃。任何一方试图主宰或控制另一方，终将引起的都将是乌克兰的内战或分裂。依赖于东西方任何一种势力都无法实现乌克兰的独立梦想。
正如著名的地缘政治家亨利·A·基辛格给乌克兰指出的独立之路所描述的那样——“如果乌克兰要生存与发展，不应该成为一方反对另一方的前哨，而应该成为连接两方的桥梁。”
作为妥协艺术的一部分，乌克兰正在尝试做出一个不对称的权利分散改革。也就是说在承认乌克兰统一的前提下，与乌克兰各地区签署不同程度的协议，达成不同程度的自治。
在内部实现融合之外，乌克兰也努力尝试对其外部环境进行改变。此次危机也再次让乌克兰得到了一个教训，那就是关于乌克兰内部治理的任何改革都需要考虑到外部环境对其的影响。为了打消东西双方对于乌克兰倾向的顾虑与猜疑，波罗申科也做出了会加入欧盟，但是不会加入北约的承诺。而这正是另一位地缘政治专家布热津斯基为乌克兰打造的“芬兰化”方案——即政治上采取中立，经济上多方合作。
想要解决处于“中间地带”国家生存的复杂问题，让所有人均感到满意并不现实，而应该是让各方的不满得到平衡，从这一角度来说，妥协或许才是解决乌克兰危机的捷径。9月底欧盟、乌克兰、俄罗斯将就签署新的经济协定带来的影响进行商讨，乌克兰危机的解决也许将在那时尘埃落定。就像历史上关于俄罗斯的众多事件的解决进程一样，寒冬会让许多问题变得更加简单、清晰，但这也许只是乌克兰独立的开始而并非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