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时报记者 严葭淇 北京报道
意大利当地时间9月6日，第71届威尼斯电影节落下帷幕。瑞典导演罗伊·安德森的《寒枝雀静》摘得最佳影片金狮奖，俄罗斯导演安德烈·康查洛夫斯基以《邮差的白夜》获最佳导演银狮奖，影帝、影后由《饥饿的心》的男、女主角亚当·德利弗和艾尔芭·洛瓦赫包揽。中国导演王小帅的《闯入者》，作为唯一入围主竞赛单元的华语片，虽收获广泛赞誉却最终惜败，但奖项的颗粒无收，并不妨碍华语影片收获人气。
高冷范儿的获奖片
对于中国大多数影迷和观众来说，本届奖单呈现出高冷范儿。这些影片不乏大师佳作，也有平庸无趣之作，各种的重口味、冷笑话和浮世绘，让观众在人间、地狱和天堂间浮游。
金狮奖得主的《寒枝雀静》是71岁的瑞典导演罗伊·安德森继《二楼传来的歌声》、《你还活着》之后“生活三部曲”的终结篇，片名来自荷兰著名画家勃鲁盖尔的名作《雪中猎人》。影片由39个场景构成，镜头追随挨户上门兜售玩具的萨姆和乔纳森的漫游展开，探讨了哲学、生存、残酷、虚伪等厚重命题。影片继承了导演一贯的另类风格：诗意、阴郁、黑色幽默又充满哲学思辨，精巧的设计和不动声色的幽默，让人感觉像在看一部“北欧冷笑话”。
罗伊·安德森是世界电影圈内为数不多的低产者，从1970年拍摄第一部剧情片开始，44年的职业生涯，仅有5部剧情长片问世。安德森不屑于传统叙事而擅长摄影棚的固定长镜头，画面精致如油画和现代艺术装置，这种独特风格也贯穿于《寒枝雀静》。早期的安德森非常喜欢现实主义风格，最欣赏的意大利维托里奥·德·西卡执导的《偷自行车的人》。但几年后，安德森却对现实主义异常厌倦，称“在中间找不到有趣的东西”，随后他的灵感越来越多地来自绘画。直到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他彻底放弃现实主义，而改为他自称为抽象、纯净、视觉叙事的现在这种风格。
《寒枝雀静》是安德森第一次亮相威尼斯。早在颁奖之初，主竞赛单元评审团就表示，今年会格外嘉奖在哲学、政治上有造诣的电影，《寒枝雀静》的哲学深度和荒诞色彩，无疑深度符合评审团的口味。就连媒体也对《寒枝雀静》赞誉有加，甚至将其喻为可载入影史之作，因此登顶金狮并无意外。
获最佳导演奖的《邮差的白夜》，也出自一位高龄导演之手——77岁的俄罗斯导演安德烈·康查洛夫斯基。影片讲述了一个四面环湖的村庄，开着摩托艇与外界唯一联系的邮差列奥伽的故事。该片用纪实手法拍摄，冷静而客观，在乡村爱情和美丽风景的背后，展现的却是村民生活的诸多无奈。
揽获影帝、影后的《饥饿的心》，是意大利导演克斯坦佐第二次角逐金狮奖。影片讲述一对夫妻来到美国纽约，女主角生下孩子后，却拒绝哺乳而给孩子喂养素食导致其发育停滞，夫妻因此产生严重信任危机，并面临生死考验。
该片男主角亚当·德利弗，曾在2013年和2014年获艾美奖喜剧类最佳男配提名，女主角艾尔芭·洛瓦赫是意大利新一代女星中的佼佼者。此次双双于同一影片封帝晋后，也是威尼斯电影节近10年来的首次。
和任何电影节一样，本届威尼斯电影节也少不了重口味，某些影片绝对当得起“很黄很暴力”。《沉默之像》将观众带到印尼苏哈托时期屠杀共产党人的“9·3”事件中，片中呈现各种令人发指的杀人手法，是导演约书亚·奥本海默继此前大屠杀记录片《杀戮演绎》，另一角度地演绎残酷；《女性瘾者》导演剪辑版口味之重，只片中呈现导演夏洛特·甘斯布自行堕胎的详细流程，就足以赶走那些敏感唯美观众；日本导演塚本晋也的《野火》，则延续了其对于残肢、鲜血、极端环境的偏好，画面血腥到惨不忍睹；《善意杀戮》作为本届威尼斯的展映电影，以美军使用无人机消灭恐怖组织为背景，讲述了一段被美国政府雪藏的历史。
华语电影充分镀金
本届威尼斯电影节，华语片入选《闯入者》、《亲爱的》、《黄金时代》3部电影，虽于奖项方面颗粒无收，却也攒足人气镀够金。
首先是王小帅执导的新片《闯入者》杀入主竞赛单元，破了华语片“3年不逐狮”的魔咒，虽无缘奖项，但口碑相当不错。而此前，《闯入者》在最佳剧本、最佳导演等单元都被认为颇具竞争力，凭精湛演技赢得全球媒体一致好评的主演吕中，也是影后的第一热门人选，但最后却全部出局。
这是王小帅首闯威尼斯，对于遗憾收场的结果，他表示自己抱持平常心，且对电影节的游戏规则早有了解，因此“并不意外”。
《闯入者》以特殊年代的“三线建设”为背景，讲述了吕中饰演的独居退休老太太老邓饱受过去年代困扰的故事，影片糅合了悬疑、惊悚、文革、老年痴呆等多种元素，及王小帅的贵州情结。该片看似在描写平常生活，实则将荒诞直指“文革时代”。“不是坏人变好了，而是坏人变老了。”《闯入者》探讨了一个重要话题：时间能否抹去一切？评委陈冲认为，《闯入者》是一部有着众多寓意的作品，在中国商业电影市场下，它既尊重了历史信息，也展示了中国人的日常生活，意义重大。本届电影节掌门人阿尔贝托·巴贝拉也盛赞《闯入者》，是一部叙事聪明的电影，且有着令人震惊的结尾。
相比于《闯入者》一片赞誉，由许鞍华执导，汤唯、冯绍峰主演的《黄金时代》，作为本届威尼斯闭幕影片则毁誉参半。虽都是描写民国传奇女作家萧红，《黄金时代》与此前霍建起执导的《萧红》却大相径庭。三个小时的片长本就考验观众的耐心，更要命的是，该片走的并非传统电影叙事路径，而是充斥浓重舞台感和大量内心独白。而这不仅让该片失去了电影该有的意趣，也让萧红变成了一个无趣的女人。可以说，许鞍华和编剧李樯的诚意和野心，被该片太多密码消解，最终使观众失掉了耐心。有观众因此评价，“178分钟片长的《黄金时代》是一部冗长无趣的文艺片，汤唯的表演也毫无惊喜。”
比起中国媒体的口诛笔伐，西方媒体对《黄金时代》多持赞美态度。有西方媒体称，《黄金时代》为“美丽的中国壁画电影”。但同时他们也表示难以理解《黄金时代》。
另一部进入展映单元的华语片是陈可辛的《亲爱的》，关注的则是中国的拐卖儿童现象，影片收获不少佳评。在片中，包括赵薇、黄渤、佟大为等明星脱胎换骨，努力诠释最普通最世俗人群的状态：赵薇成了说安徽话的村姑，黄渤收敛起了平时的没正形，佟大为戴上了假肚子……影片对现行各种制度进行了探索，包括生育制度的矛盾、户籍制度的严苛和领养制度的冷漠。在片中，既有“坏人”的柔软，也有“好人”的狰狞。“看到《亲爱的》之前，我们对中国拐卖小孩的问题一无所知。”阿尔贝托·巴贝拉表示。
威尼斯向来被视为中国电影人的福地。但其实，2011年《桃姐》、《人山人海》露脸威尼斯之时，却几乎是华语片的最后风光。在前威尼斯电影节主席马可·穆勒这位中国影人的“老朋友”撤离后，华语片已连续两年缺席威尼斯，这对中国导演来说，可不太会有“福地”的感觉了。
但无论如何，华语电影人也没有输掉人气和阵仗。《闯入者》虽没拿奖却做足一整周种子选手；《黄金时代》留下了新婚汤唯的璀璨红毯秀；《亲爱的》主创没住电影节指定酒店，而是包下了一晚套房价高达2650欧元的Aman酒店，邀请赵薇、佟大为、郝蕾、张译等主创集体入住……可以说，华语片该镀的金一克也没拉下。
威尼斯衰落了吗
创办于1932年的威尼斯电影节是全球第一个国际电影节，但近些年它却一直被唱衰：市场萎缩、来宾减少、星光黯淡……之前已有几次陷入僵局甚至停办。本届电影节虽三项大奖都颁给了大师之作，但依旧透出好些冷清。
最明显的，是电影节人气不足。几乎没有什么场次可以坐满，连闭幕影片也只有八成上座率。相比起座无虚席的戛纳，这场景真让人心酸。
个中原因，当然是竞争激烈，威尼斯被别的电影节抢了风头。首先是9月4日开幕的多伦多电影节，抢走了威尼斯电影节近4成的媒体和电影公司，威尼斯主会场客流量因此比同期减少了20%。据统计，今年奥斯卡热门影片包括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主演的图灵传记片《模仿游戏》、埃迪·雷德梅恩主演的霍金传记片《万物理论》、“美国队长”克里斯·埃文斯的导演处女作《离别之前》等近九成影片，都选择在多伦多首映。为此，威尼斯正考虑将电影节提前至8月底，以期避开多伦多的锋芒。
另一个重要原因，毫无疑问是美国人的缺席。前任掌门人马可·穆勒卸任后，留下了一个电影宫烂尾楼。新掌门人巴贝拉偏爱艺术性和纯粹性，却无奈赶上多伦多的崛起和欧洲经济危机的余波。意大利的票房没什么起色，丽都岛的物价又越来越高，而多伦多电影节催生了大量的市场，美国人早已不来威尼斯谈生意了。
在本届电影节为数不多的户外广告牌上，除开幕影片《鸟人》外，重要的美国电影只剩下了《马达加斯加的企鹅》和《失踪的爱人》，而这两部电影根本没参加电影节。然后是8月29日至9月1日举行的美国特柳赖德电影节，及于9月底开幕的纽约电影节，也成为威尼斯的抢片对手，包括大卫·芬奇《消失的爱人》、保罗·托马斯·安德森的《性本恶》等一众影片都投奔了纽约。
有传言称，“巴贝拉干完明年一定会走，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一位接近威尼斯电影节组委会的消息人士表示，“他错过了太多的美国电影，以前的马可·穆勒可以通过社交关系要到这些重要的片子，但是巴贝拉做不到。”
好在，美国人走了，中国人来了。近两年，威尼斯已成为国庆档华语新片的展示舞台，《闯入者》、《亲爱的》、《黄金时代》都选择了威尼斯，且基本上包揽了其开幕和闭幕红毯。某视频网站更砸金数十万欧元，将自家的LOGO打在了Excelsior酒店的每一个显眼处。在电影节举办的各类产业论坛上，中国议题也永远最受欢迎。参加中国电影节，还成为了许多国际影人的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