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时报记者 王晓薇 北京报道
“这虽然不能算作是免费的午餐，但或许会是65年来我们所吃到的最物美价廉的一块蛋糕”。12月6日，美国医疗科技巨头美敦力公司的一名金融高管在其位于美国明尼苏达州明尼阿波利斯市的公司总部举行的庆功会间歇这样对记者表示。
三天前，美敦力公司刚刚成功发行一笔价值170亿美元的企业债券，创下2014年企业在美发债最高纪录，而这块“蛋糕”10年期利率仅为3.5%。如果只是将时钟向前拨快一年，美敦力便需要为这笔融资支付约4.7%的利率。
一年时间，美敦力省下了20.4亿美元的利息。
在美联储量化宽松政策的推动下，以美元计价的企业债收益率正在向历史低点逼近。越来越多的企业正在努力挤上这趟“顺风车”。与美敦力公司同一天，日本无线运行商软银集团和美国网络零售巨头亚马逊也发售了规模分别为34亿美元和60亿美元的企业债。
三家行业巨头的联袂发债也将全球企业年度发债“票房”推向高峰。截至12月9日，全球公司债券发行额达到前所未见的4.01万亿美元。此前纪录是2012年的3.97万亿美元。
然而，随着强势美元的回归，曾经品尝了廉价美食的部分企业或许会因随后而来的偿债成本上升而再度体味苦涩。
“金发女孩”苏醒
12月5日，美国劳工部公布的最新就业报告显示，11月美国非农就业者增加了32.1万人，连续第十个月新增就业者超过20万人，单月增加人数创2012年1月以来新高,美国11月失业率为5.8%。
这一就业率远高于市场此前所预期的23万人。“11月就业岗位数据一鸣惊人，如果给它打分，我感觉几乎有9.5分(满分10分)。”加拿大道明证券公司驻纽约分析师埃里克·格林说。
作为美联储最为看重的指标，11月份美国非农就业数据的全面复苏也为美联储启动加息提供了“底气”。“最新平均时薪数据、以及出人意料的新增就业人数，反映出就业市场广泛而又强劲复苏，如果这样的成绩单持续一两个月，美联储加息提早至明年一季度的概率将大大增加。”德意志银行固定收益交易主管Gary Pollack说，“美联储不仅有义务为美国创造一个‘金发女孩经济’，也更加有责任提前察觉到‘金发女孩’何时苏醒。”
“金发女孩经济”是美国经济学家在上世纪90年代，以格林童话中《金发女孩与三只熊》的故事所做的比喻，用来形容当时在克林顿执政时期，美国经济高成长、低通胀的那段美好时光，而之后“金发女孩”苏醒则被暗指为通胀阴影出现，经济增长遭遇风险。在今年2月发表公开演讲时，美联储主席耶伦就曾提及自己将会密切关注“金发女孩”将会在何时苏醒。而随着美联储结束QE，启动加息，“金发女孩”的梦醒时分似乎正在临近。
虽然一头银发的耶伦目前仍保持鸽派立场，但是美联储中的另一位女性，恰巧一头金发的克利夫兰联邦储备银行主席梅斯特的鹰派立场却正在被更多委员认可。12月8日在接受路透社采访时，梅斯特表示美联储需要调整其政策声明，以反映美国经济复苏的清晰迹象。“基于经济状况，我真的认为我们有必要调整政策声明，”梅斯特说，“我觉得（措词）很缺乏新鲜感，我认为这不太适合。”而梅斯特所认为的缺乏新鲜感的措辞正是美联储已经使用了四年之久的“利率将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保持低位”。
虽然在今年6月才进入美联储货币委员会，但梅斯特已经成为了美联储的“潜在发言人”。11月初耶伦提名她进入负责政策沟通的附属委员会。目前，美联储17位政策制定者基本对在2015年中左右升息取得了共识，到明年年底联邦基金利率预计将上升至1%以上。12月16日美联储将举行本年度最后一次议息会议，届时如果“利率将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保持低位”措词消失，那么则有可能意味着美联储的货币政策即将转换轨道。
BIS的警告
美国经济形势好了，才会加息，但加息却未必带来的都是好消息。尤其是那些对低息美元已经“上瘾”的企业来说更是如此。
12月7日，国际清算银行（BIS）在其刚刚发布的季报中警告称，美联储的加息预期将会进一步助长美元的强势回归，而美元持续反弹可能损害某些企业的信用度，尤其是对于近两年在国际债券市场表现“异常活跃”的新兴市场企业，从而暴露出新兴市场的金融脆弱性。
BIS数据显示，2008年以来，新兴市场借款人总共发行了约2.6万亿美元的国际债券，而其中大约四分之三是以美元计价。其中，中国银行业和企业的美元贷款同比增幅达高47%，其规模从五年前的接近零膨胀到目前的1.1万亿美元。俄罗斯的外债为7150亿美元，多以美元计价。巴西的跨境美元企业债规模为4560亿美元，墨西哥是3810亿美元。与此同时，跨国银行向新兴市场经济体发放的跨境贷款在2014年年中总计达3.1万亿美元，这些贷款大部分也是以美元计价。
随着美元的走强，那些与上世纪80年代拉美金融危机、上世纪90年代亚货币“死亡螺旋”有关的不愉快记忆有可能会被再次勾起。在经历过那些痛苦过程之后，相关国家的政府虽然大体上切断了本国货币与美元的密切联系，减轻自己对海外借款的依赖，并加强了央行储备，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今新兴经济体的企业负债，却通过一种更为隐蔽的形式绕开了金融监管。
经过两年多的密切追踪，BIS发现许多企业采用借道国外子公司的方法在海外筹措更多资金。BIS称，截至2013年的五年，新兴市场企业总计融资5540亿美元，其中近半数是这些企业通过子公司在海外筹措的。
“新兴市场非金融企业的海外子公司越来越多地扮演一种代理中间人的角色，这种趋势可能会对金融稳定产生重大影响。”BIS经济学家Stefan Avdjiev表示。这些海外子公司通过直接贷款、向不相关公司提供信贷以及银行存款等方式把资金转移给母公司。借道离岸子公司借款的最大危害是这些国家央行无法准确知晓自己的海外“账单”。
当海外子公司将债券收益转移到母公司，作为公司间贷款，这笔钱将被视作是外国直接投资(FDI)出现在资产负债表上。“这可能会给人一种稳定的假象。”BIS研究部主管兼经济顾问，该季度报告作者之一的申铉松表示。“这类资本远远谈不上是稳定的或是好的投资，其在性质上更接近热钱。一旦美元上涨，投资人便会要求撤回投资。”
自今年6月以来，美元指数已经上涨了12%至89.36。“如果作为主要国际货币的美元继续走高，就有可能加大债务负担，从而暴露出货币和资金错配。如果美国利率正常化，财务状况收紧只会恶化。新兴市场企业借道子公司借债的做法隐藏了真实的风险敞口。在某种程度上，借债是由财务运作推动的，而不是实体需求，金融稳定性更令人担忧。”BIS在其报告中写道。 在这份季度报告的最后，BIS对于全球的债券状况出示了“红牌”。“自雷曼兄弟倒闭以来，发达国家的负债占GDP的比例已经由之前的78.2%上升至98.9%， 而与此同时新兴市场这一比例也攀升至50%。一旦债务危机爆发，世界可能再无缓冲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