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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海洋闪烁的幽光

沈山 2015-1-28 21:56:00


■沈山

    时隔27年后,加西亚·马尔克斯和他的朋友门多萨的对话录《番石榴飘香》中文版以崭新的面貌重新来到中国读者面前,所带来的自是极大的欣喜。
    记得当年几乎是在中文版问世的第一时间便读了这本书,并激赏不已。这本书或许是加西亚·马尔克斯除《百年孤独》《霍乱时期的爱情》外,对中国作家影响最大的一本书。
文学与生活
    《番石榴飘香》的主体是对话录,但却有好几章(第一、第四、第七和第十章)是门多萨撰写的叙事,即分几个时段记述作家的履历,这是这本书带有传记色彩最主要的地方。其余十章分别谈家人和亲友,谈写作、谈阅读、谈作品、谈政治以及妇女、迷信与怪癖、爱好,还谈到声名,从这些方面向读者介绍一个丰富的、立体的、有个性的加西亚·马尔克斯,简洁而全面,读者看到的或许正如加勒比海上不断闪烁的幽光。
    要言不繁,脉络清晰是这部书的最大特色,然而,在这不到十万字的篇幅内,除了内涵丰厚外,还充溢着浓郁的诗意,所以这本书才博得人们长久的喜爱。它的一开篇(《渊源》)就很有情境:
    “每天上午十一点钟光景,一列火车穿过广袤的香蕉种植园,准时抵达镇上,人们日后一定会记得,那是一列颜色发黄、沾满尘土、裹在一片令人窒息的烟雾之中的火车。”
    这与《百年孤独》的开头:“多年以后,面对枪决执行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一定会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是多么的相像,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在这本书里,门多萨用诗意的笔调描写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生活及环境处处可见。但应当指出,这种诗意并不是静止的,而是动态的,甚至变化很快,充满沧桑感。或许,正是这一沧桑感给予加博(人们对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昵称)以与生俱来的孤独感,那是一百年的孤独、两百年的孤独啊(加西亚有一本文论集即名《两百年的孤独》);也正是因为沧桑感和孤独感使他成为了一个作家。
    加西亚·马尔克斯本人就重视作品中的诗意。这在本书好几处都提起过。在回答门多萨“哪一部是你最重要的作品”这一问题时,加西亚说是《族长的秋天》,在另一处曾说:“我是把它作为散文诗来写的。”他跟中国的许多作家一样,是从大学里的文学小组开始起步的,也是从诗歌开始对文学发生兴趣的,对许多诗人“十分着迷”,对聂鲁达推崇备至:“我说过好几次,聂鲁达简直是米达斯王,他能把所有他触摸过的东西变成诗。”他喜欢康拉德和圣一埃克苏佩里也因为他们的作品“显得诗意盎然”。
    加西亚·马尔克斯是以“魔幻现实主义”作品著称于世的。但是,人们看到的往往是“魔幻”,可实际上加西亚是如此强调“现实”。《番石榴飘香》一书告诉我们,《百年孤独》写到了那么多怪怪奇奇,但在加西亚看来却是平常,因为他生活中就看到过那些怪事,在他外祖母的世界里就是现实与梦幻、幽灵不分的,还有家族里的其他女性,“她们也把荒诞怪异的事情看作家常便饭。”(即现实和超现实不分)但在受到卡夫卡的《变形记》的触动,激活了童年的记忆,开始了文学创作之后,他并没有一味地虚幻下去,他否定了凭空编造:“因为我认为想象只是粉饰现实的一种工具。但是,归根结底,创作的源泉永远是现实。而虚幻,或者说单纯的臆造,就像沃尔特·迪士尼的东西一样,不以现实为依据,最令人厌恶。”我觉得,这段话应当作为中国当代作家座右铭。
文学与政治
《番石榴飘香》一书让人感兴趣的还有一点,就是作家与政治的关系。这本书里列有《政治》一章,谈到了加西亚对政治的看法和一些观点,我们可以细细研读和评论。但有一点我要说:作家与政治肯定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作家所持的立场不是政治化的,他是更广泛的人道主义与人间正义的立场;他肯定有也应当有自己的社会理想(自己的而不是强加的,也不是从俗的),因为起码来说,政治是现实的一部分,而加西亚认为文学就是艺术化地表达现实。我不想就加西亚与卡斯特罗的关系多说什么,但我要说他与卡斯特罗的分歧也是存在的。比如他说到卡斯特罗曾为苏联入侵捷克斯洛伐克辩护,“而我是永远不屑为之的”。门多萨还与他谈到1959年他们俩的那次东德之行:“给我们留下的印象实在太糟糕了。”加西亚公开“内心深处”的“两条信念”:除了上述优秀的小说应该是现实的艺术再现,其二是“人类最接近的目标是社会主义”。但他又说:“在所谓的人民民主下面,并无真正的社会主义可言,走这条路永远不会到达社会主义,因为这种制度不是建立在每个国家各自不同的条件上的。”这是他的矛盾之处抑或一致的呢?我们可以探讨。
    有趣的是,在本书《作品》一章,他说道:“我对于我们所谓的‘承诺文学’,或者更确切地说,这种文学的顶点社会小说,很有保留。因为我认为,这是一种眼光短浅的对世界以及对生活的看法,即使从政治上来说,也不会起任何作用……拉丁美洲人民对于压迫和不公平实在太了解了,他们期待的是一种真正的小说,而不是某种揭发材料。”他还说到“我写出了《百年孤独》仅仅是由于我发现了现实,我们拉丁美洲的现实,我在观察时摆脱了历来的理性主义者和斯大林主义者为了更加省力地理解拉丁美洲而强加的条条框框”。这使我想起鲁迅先生说过他的“遵命文学”,二者之间或许有相似的地方,正好可以作为我们讨论的话题。
文学与心灵
    《番石榴飘香》涉及加西亚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不遗小节,如迷信、怪癖与爱好,读来也很有意义,他喜欢黄色花朵,写字台上要有一朵黄玫瑰,不喜欢燕尾服,还有一些避讳的东西,但令我们感兴趣而他自得的是他的预感,在本书中他至少两次提到1958年元旦,他在加拉加斯预感马上有大事发生,后果然是总统府遭到轰炸,还有一些小事上预感的灵验,以及小说中写到的官员形象后来果然有如此形象的官员当政之类,我们可以说他“天生异秉”,也可以说是他生来敏感,要说实际上还是他对世界的关切,这个世界的丝丝缕缕都与他相连,所以他才有这方面的感应。这对于我们这些后来者何尝不也是一种启示。
(作者为本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