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晓薇 北京报道
在经历了五年紧缩政策的桎梏后，希腊人终于开始了他们的复仇计划。
“我们不会卷入一种两败俱伤的冲突，但我们也不会继续奉行屈服于人的政策。”1月28日，希腊总理阿莱克斯·齐普拉斯在其与新内阁举行的第一次会晤中表示。此刻，距离他当选希腊总理刚刚过去48个小时。
作为希腊陷入债务危机以来，第一个依靠明确承诺挑战紧缩政策而当选的希腊总理，齐普拉斯正迫不及待地投入到一场“战役”中——这场“战役”有可能是对紧缩政策的宣战，也很有可能是希腊与欧元区的决裂，但更有可能是一场以小博大的“持久战”。
火力全开
在“宣战”前一天，齐普拉斯刚刚为自己组建了一支“强硬”的团队——宣布了10人内阁名单。希腊新内阁的人数虽然缩减至原来的一半，但是以极左翼联盟（Syriza）成员为主要人选的新内阁却在战斗力上更胜前任。新内阁中的每一个阁员都是希腊反紧缩阵线的“风云”人物。 在这样的一个“强硬”团队的支持下，面对由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欧盟委员会、欧洲央行所组成的“三驾马车”设下的紧缩“堡垒”，希腊新政府摆出了一副火力全开的架势。
在核心的紧缩政策问题上，齐普拉斯不仅响亮地说出了“不”字，而且还表示将要对过去所做的一切紧缩政策予以纠偏。齐普拉斯表示，将要与国际债券人就2400亿欧元的援助贷款展开新的谈判。“任何人预期希腊能还清其庞大外债都是不现实的，希望债权人能够接受部分损失。”齐普拉斯表示，换句话说，那就是希腊将会有选择性“赖债”。
为了让自己的“赖债”计划能够“顺理成章”，希腊还派出了最强硬的谈判专家。作为希腊新内阁的财政部长，经济学家瓦鲁法斯基表示他将提出一个新的计划，让希腊的债权人接受债务减记，并相信只有对债务进行减记，希腊财政才会真正康复。“现在希腊救助计划的核心问题是它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救助，这只是一种延伸和伪装，一个恶性循环，一个债务紧缩的陷阱会破坏希腊的社会经济。”瓦鲁法斯基说，“这并非是敲诈，我们只是想结束似乎永无止境的希腊危机。”虽然是政坛新手，但是瓦鲁法斯基却是欧洲反紧缩领域著名的经济学家。在其个人“推特”账户上有128000名追随者分享着他的观点，其中还包括英国央行行长卡尼。
在对希腊债权人展开债务减记“威胁”的同时，希腊政府还叫停了已经运行了7年之久的“国有资产换现金”计划。为了度过金融危机，完成“三驾马车”为希腊政府设定的减赤目标，从2008年起希腊政府就启动了一项国有资产私有化项目，通过出售国有码头、机场、油田等为希腊政府换回了近100亿美元的资金。然而随着对紧缩政策和私有化持反对立场的希腊极左翼联盟上台，这一资金渠道也将被关闭。
除了在经济领域对“三驾马车”的紧缩政策掀起全面反击，希腊新政府还在政治领域还以颜色。1月29日，在欧盟外长会议上，在对延长俄罗斯制裁法案进行表决时，希腊新任外长科恰斯对此投下了反对票。此前科恰斯是雅典大学政治理论和国际关系学教授。他一贯主张加强与俄罗斯的联系，反对德国在欧洲一家独大。“新一届希腊内阁已经亮明了自己的立场，接下来的将是严重的对抗和紧张的谈判。”雅典证券研究机构Euroxx Securities政策研究主管Vangelis Karanikas说。
减债换改革
生存还是死亡，妥协还是退让，团结还是分裂？在提出债务减记后，希腊与欧盟的关系似乎面临了一个二选一的境地。
虽然“赖债”十分不光彩，但在这不光彩的“背后”也许更多的是“悲惨”和“无奈”。在撙节了五年的财政紧缩政策后，希腊不仅没有如“三驾马车”曾经预期的那样在2011年便走出债务危机，反而陷入了一个二战后最糟糕的经济崩溃乱局中。这场危机已经让希腊的GDP削减了近四分之一，26%的失业率甚至高出了美国大萧条时最严重的阶段，而年轻人中每两人就有一人失业的现状更是让这个国家的未来几乎陷入“绝望”。关于希腊的讨论似乎早已超出了这个国家是否应该选择违约，是否应该退出欧元区的范畴，而上升至紧缩政策究竟能否挽救一个国家的探讨。
按照“三驾马车”为希腊所预设的理想情况，经过严苛的财政紧缩，在对社会福利和政府开支进行大幅削减，并提高纳税比例后，希腊的财政将很快会回归正常。而当希腊的公共开支已经削减了20%；当希腊人的日均工作时间已经超过德国之后，理想状况并未如约来临。因为在这个理想状况中，缺乏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那便是随着紧缩的来临，经济增长下滑的速度将远快于其财政健康的恢复速度。希腊将再一次成为IMF救助案例中又一则失败的故事。无论是希腊最终债务违约宣布破产，退出欧元区，还是“三驾马车”继续紧缩政策，导致希腊经济陷入恶性循环，这两种结局对于债权人来说都是悲剧。
如果想修改这一希腊悲剧的结尾，希腊政府与“三驾马车”似乎应该跳出这一个二选一，非此即彼的选择题，寻找一条双方都可接受的第三种结局。硬碰硬的交锋只能让双方两败俱伤。
“没有债务减记的谈判都是在浪费时间。”瓦鲁法斯基的这一说法虽然有为“赖账”辩护之嫌，但也有其合理的地方。关键是实行何种形式的债务减记，与此同时债务减记的条件又是什么？前IMF欧洲事务主管礼萨·穆加达姆主张：“欧洲应该提出实质性的债务减免——将希腊债务和财政余额要求减半——以换取该国进行改革。”而瓦鲁法斯基也表示，他们希望可以看到一份新的、可实现的财政纪律协定——即允许希腊实现基本的预算盈余（不包括应偿利息在内）占GDP比例为2%的目标，替代当前4.5%的目标。这需要“三驾马车”通过降低利息和延长救助期限等方式来免除希腊的部分债务。这种方式被称之为“软性减记”。2012年，希腊政府因紧缩政策第一次更迭时，欧盟曾做出过类似债务减记。
希腊新政府目前还拥有大约半年的时间可以用来和“三驾马车”进行谈判，届时希腊需要数十亿新资金来偿还欧洲央行持有的债券。但这一时间也会随着局势的升级而缩短。如果希腊和债权人谈判不顺利，那么资本外逃的情况或会随时改变“战况”。截至1月28日希腊新政府组建仅三天，希腊股市累计跌幅就已经达到了17.6%，市值损失近200亿欧元。
由于迫不及待地投入到了与紧缩政策对决的“战役”中，希腊新总理齐普拉斯与妻子和两个孩子仍居住在其原来的旧居中——和谐大街74号。而在这他已经居住了十几年的街道的名字中或许恰恰暗含了希腊危机的解决密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