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严葭淇 北京报道
没有女人的男人们是什么样儿的?在海明威1927年出版的短篇小说集《没有女人的男人们》中,没有女人的男人们本质上都是斗牛士和拳击手,狠、准,而且执著。
《没有女人的男人们》是村上春树继《东京奇谭集》之后,时隔9年的回归之作。在这本被村上春树称为“概念式”的短篇小说集中,共收录7个短篇小说,均围绕同一主题:各种因女人离去,或即将离去的男人处境,这应该是村上早年短篇着重于表现年轻人的丧失感和焦躁感的一次转向。该小说集已在日本卖出50万册,由上海译文出版社推出的中文版,3月25日在网店及实体店同步发售。
《没有女人的男人们》采用了“译者群英会”形式翻译,由林少华、毛丹青、姜建强、岳远坤、陆求实、竺家荣6位对村上春树有专研的作家和翻译家共同参译。
毛丹青翻译了该小说集中与书名相同的短篇《没有女人的男人们》,讲述的是一个女孩及其成年后自杀的故事。
在采访中,毛丹青讲述了翻译该小说集的心得,及对村上春树作品孤独表达的解读,“村上在创作中一直在找一个极致,他一直在找一个自己的对立面,这个东西怎么通过一种文学的演绎把它表达出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孤独可能是他永恒的载体,因为孤独波及面很大,有我也有你,甚至包括这整个世界。”
毛丹青:村上在创作上
找到一个极致
《华夏时报》:村上春树该小说集和他以前的作品相比,有什么写作特点和文体文风上的变化?
毛丹青:对很多读者来说,村上小说的问世比较适量,每隔几年,一部新的长篇小说就会悄悄地出笼,然后随之而来的是短篇小说集。因为他本人很少在媒体上出头露面,所以每次发表小说跟他似乎关系不大,他还是坚持身体锻炼,每天长跑,生活节奏不乱。所以,从这层现实的意义上来说,这回的短篇小说集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反正我看不出来。
《华夏时报》:海明威的《没有女人的男人们》暗示,没有女人的男人们本质上就是斗牛士和拳击手,狠、准,而且执著,村上春树为什么会选择写这一主题,他书中没有女人的男人们是怎样一种状态?
毛丹青:凡是读过村上春树《海边的卡夫卡》与《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的人都不难发现其中的奥妙,说起来也十分简单,整个故事主要是以两者不厌其烦的对话而完成的。村上春树的新小说有不变的因素,就像一个人的血型不变一样,必定有一脉相承之处。所以,无论是两人对话的模式,还是一个人的独白都是如此。这回村上春树的《没有女人的男人们》仍然起始于他的文学的不变因素,即孤独,甚至是孤绝。
《华夏时报》:你曾评价说,“村上在创作中一直在找一个极致,他一直在找一个自己的对立面,这个东西怎么通过一种文学的演绎把它表达出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孤独可能是他永恒的载体,因为孤独波及面很大,有我也有你,甚至包括这整个世界。”请谈谈村上小说中的孤独表达。
毛丹青:村上春树是独生子,出生的年代正好是60多年前日本出现“婴儿狂潮”的时期,战后的日本由美军接管,一般人家从废墟上开始复苏,追求“多子多福”的生活,所以像那个年代的独生子是非常少见的。对此,村上春树小说中的“孤独”、“无常”都是描写周围兄弟姐妹一大满堂,但唯有主人公自个儿是个孤单的人。尤其是村上春树早期的小说更是如此,男主人公没有兄弟姐妹!实际上,他的小说也有套路,最明显的写法是把主人公分解成另外一半,然后相互神往、触电与延伸,乃至最后的半毁与全毁,让文学中的“灵媒”发挥最大的作用。
不可否定,村上春树小说的孤独表达与他个人的经历是有关系的,而且关系很深。另外,村上春树有很深的日本文学的修养,但在他的小说里却淡化日本元素,这一手法的反向对称值得研究。即他把日本文学当作隐性的存在,而把来自于美国文学的影响当作显性的表达,虽然这跟他本人同时也是出色的英文小说的翻译有直接关系,但也许还有更深层的理由。村上春树是一位小说工匠,技术上的把握是超人的。
无法沟通 只是个案
《华夏时报》:有译者认为,村上在该书中所描写的没有女人的男人,是无法有效和女人沟通的男人,而其实大部分的男人都是这样,这应该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禀性,与生俱来的性格所决定的,你如何看待男人和女人之间这种无法沟通的悲剧?
毛丹青:男人与女人是否能沟通,这个非常私人化,我看不到任何普遍性。两年前,我翻译了三浦友和的自传《相性》,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发行,其中写他和妻子山口百惠的那些篇章几乎让人怀疑天下竟然会有如此尽善尽美,又能如此无障碍沟通的男人与女人,根本无任何悲剧可言!所以有关男人与女人的事情,我们只能看作是一个个的个案而已。
《华夏时报》:此次《没有女人的男人们》采用的“译者群英会”的形式,这比一人译全本的方式更有优势吗?你参译该书有什么感触或收获?
毛丹青:“译者群英会”是个好方式,上海译文出版社找到我时,我当即就答应了。译者的学识经历不同,译文的风格也会不同,尤其在当代这个多元化的时代更应该从大局看,不应该有什么所谓的“御用译者”这类称号。这回,上海译文出版社接受了我希望翻译标题作《没有女人的男人们》的愿望,这个让我心存感激。因为当我读到这篇时,马上就明白了很多情景就在我旅居日本的同一个城市,我住的地方也是村上春树本人住过19年的地方,他少年时代每天走过的石桥,经常去读书的图书馆就在我家的附近。我能参译村上春树最新短篇小说集《没有女人的男人们》挺有收获的。
《华夏时报》:日本读者对村上春树的作品是否一直是热捧状态?他在日本文学界的地位和评价如何?日本读者对他拿诺奖是否有很大期待?
毛丹青:村上春树确实有众多的铁粉,尤其是最近这些年,每到诺奖要公布的时候,媒体跟进的报道也会激增。因为我住在村上春树少年时代住过的城市,住了十多年,认识他小学时的同学,年岁大都是望七之年,凡是跟是否拿诺奖有关的采访,媒体都会找到他们。村上春树的一位小学同学就跟我说过:“让他快拿奖吧,让我们也休息下。”尽管日本媒体对村上春树拿诺奖期待很大,但文学奖与这些都没关系,文学毕竟是文学,不是其他什么东西。
《华夏时报》:如今,中国读者对文学已不复上世纪的热情,文学的地位也日益边缘,你在日本生活多年,了解到日本这方面情况如何?
毛丹青:这个现象不仅仅限于中国,世界包括日本也一样。尤其是现在日本年轻的一代,不喜欢读书不读报,甚至连电视都不喜欢看。手里有个iPhone、iPad好像什么都可以知道了一样。读图代替了读书,而读书也失去了深读,所有这些社会现象是全球性的,而不是个单体的问题。
我在日本的大学任教,每年接触大批的日本学生,零距离了解他们,但这些也只是个案,不好说整个社会都是这样,而只能说这是个倾向。上个月,我读了一本刚出的小说,书名叫《火花》,着实让我吃惊了。作者是一位搞笑的日本艺人,但无论是小说的情景描写,还是人物心理的刻画以及故事的架构,远远超出了这些年其他日本的新人小说家,难怪这本书一周内在日本狂销35万册,作为纯文学超过了村上春树的新作首发的纪录,这不是没有理由的。人生也许就是一场搞笑的过程,甘苦与共的人是谁?我直觉这本小说如果译成中文,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