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侯君 北京报道
虽然大股东发生了多次更换，但造假和信披违法违规一直在持续上演。现在，上市公司*ST博元(600656.SH)很可能要画上个句号了。
刚刚完成摘帽并煞有介事地拉开重组架势的博元投资，在3月底突然被证监会直接披星戴帽，上市名称也由博元投资变更为*ST博元，并被移送公安机关调查。其多年来持续进行的欺骗投资者、违法违规的行为终于迎来“集中清算”，或令其成为新退市制度实施以来的强制退市第一股。
早在2009年，《华夏时报》即以《ST方源：下一个银广夏》为题（*ST博元当时上市名称为ST方源），独家曝光了这家上市公司涉嫌虚构事实、财务造假欺骗投资者的内幕。如今，再次梳理该公司多年来演变历程可见，大股东漠视中小投资者利益、玩弄击鼓传花的重组游戏攫取不当利益、财务状况从未得到根本性改变，是这家贵为“老八股”的上市公司最终走向末路的最重要原因。
曾经的重组不死鸟
自3月31日复牌到4月9日，*ST博元连续跌停，而跌停板上，牢牢地封着四五千万股亟待出逃的挂单。以其流通盘子1.9亿计算，将近四分之一的抛盘正在上演末路狂奔。4月10日盘中最后5分钟，却从跌停板上直接拉到涨停，这让余下的20多个交易日变得波谲云诡起来。
3月27日，证监会新闻发言人邓舸称，*ST博元构成涉嫌违规不披露重要信息罪和伪造编造金融票据罪，证监会依法将该案移送公安机关追究刑事责任。自3月31日开始，*ST博元实施退市风险警示，在风险警示板交易30个交易日。之后，公司股票停牌，上海证券交易所将在15个交易日期内作出是否暂停公司股票上市的决定。
随后公开的详细情况显示，*ST博元违法行为性质恶劣、情节严重、市场影响重大。舆论分析认为，上交所很可能暂停其上市，*ST博元将被强制退市，沦为A股历史上首只强制退市股。这也意味着，这只重组不死鸟的神话即将结束。
600656，这个被股民熟识的代码背后，曾经加注了十多个名字：凤凰化工、浙江凤凰、华源制药、ST华药、ST源药、ST方源、博元投资等，直到今天的*ST博元。
它是中国证券史上著名的沪市“老八股”之一，演绎过惊天地泣鬼神的复权价高达3700元的资本神话，同时也诞下和毁灭了无数的冲浪英雄。它的一生，伴随着频频的财务困境和不屈不挠的保壳重组挣扎，以及走马灯一样的失败的大股东。
记者梳理其历史看到，后来名声颇大的浙江康恩贝集团是其第一个重组大股东，在后者上市第三年盈利排名全部上市公司倒数第一后，康恩贝借壳。然而，这段联姻并未获得长久幸福，两年后，公司巨亏，在无法利用资本平台筹资的情况下，康恩贝对外出让股权。
国企华源集团成为接盘者。随着医药资源的注入，公司更名为华源制药。在长达近10年的时间里，华源制药有过辉煌，但后来不断衰败，并被ST戴帽。2007年，持续亏损的华源制药再次易主，一家广东的民企粉墨登场。
新的控股股东名叫东莞市方达集团，董事长麦校勋，在富甲一方的东莞长安镇颇有名气。方达集团借壳后，上市公司更名为东莞市方达再生资源产业股份有限公司，简称“方达资源”，转投概念独特的环保循环经济。
方达集团重组之时，正值中国资本市场实施股权分置改革。作为重组的条件，方达集团作出了股改业绩承诺。长期做实业的麦校勋并不擅长资本游戏，其掌控上市公司期间，公司经营不善，再加上遭遇亚洲金融危机，方达集团崩盘，麦最终无力回天，公司控制权再次易主，而股改的业绩承诺也同步下传。
2010年，珠海一家名为华信泰的投资公司成为上市公司的控股方。股票名称由ST方源变更为ST博元，公司名称变更为“珠海市博元投资股份有限公司”，主营业务变更为“创业投资、商业批发零售”。其后几年间，公司业绩一直难见起色，而大股东动作频频，多次打出重组牌，投资者的热情随之起舞。就在2014年12月初，这只长期处于亏损的公司股价一度冲过12元。
新近曝光的违法违规事实显示，这家公司在过去的多年间，存在大量业绩造假行为。控股股东通过粉饰业绩，欺骗投资者和监管部门，冀图苟延残喘，继续玩弄重组游戏谋求翻身上岸。就在2014年年底，该公司还公告称，拟投4900万元合资设立科技公司，经营超精密技术等业务。
“如果不是证监会实施退市风险警示，600656的重组神话不知道还会坑害多少中小投资者。”一位安徽的投资者在网上的股吧中说。
多少欺诈多少罪
依照有关规定，留给*ST博元最后的交易时间只有20多天。在多位投资者看来，每天5%的跌幅或将持续。如果最终被强制退市，在退市前无法卖出的投资者或将面临严重的亏损风险。
记者调查了解到，将*ST博元的中小投资者带入万劫不复之境的，正是控股股东的欺诈与作假。被披露出来的事实显示，公司的违法违规可谓肆无忌惮。
广东证监局查明，博元投资2011年4月29日公告的控股股东华信泰已经履行及代付的股改业绩承诺资金38452.8万元未真实履行到位。为掩盖这一事实，博元投资在2011年至2014年期间，多次伪造银行承兑汇票，虚构用股改业绩承诺资金购买银行承兑汇票、票据置换、贴现、支付预付款等重大交易，并披露财务信息严重虚假的定期报告。
其中，2011年年报虚增资产34705万元(占资产总额69%)，虚增负债1223万元；2012 年半年报虚增资产35500万元(占资产总额69%)，虚增负债829万元，虚增营业收入和利润1129万元(占利润总额326%)，2012年年报虚增资产36455万元(占资产总额62%)，虚增负债876万元，虚增营业收入和利润1893万元(占利润总额90%)；2013年半年报虚增资产37800万元(占资产总额59%)，虚增负债1017万元，虚增营业收入和利润1347万元(占利润总额544%)；2013年年报虚增资产37800万元(占资产总额62%)，虚增营业收入和利润2364万元(占利润总额258%)；2014 年半年报虚增营业收入和利润317万元(占利润总额1327%)。
《华夏时报》记者注意到，在*ST博元2014年半年报中，其公布的净利润为23.91万元，而根据广东省证监局的调查，其虚增利润317万元。这意味着，其2014年中期利润为-293.5万元。是通过数据造假，其业绩才由亏损变性为盈利。
鉴于*ST博元恣意违法违规，证监会已于2015年3月26日将该案移送公安机关。北京知名律师王令表示，根据《刑法》及有关规定，*ST博元涉嫌构成违规披露、不披露重要信息罪和伪造、变造金融票证罪。
这并非这家上市公司的第一次欺诈。
根据本报记者调查，在2007年到2009年间，由麦校勋掌控的这家上市公司也涉嫌虚构事实及财务作假。本报记者经过数月的调查发现，彼时该公司所在工厂为租赁，厂区内相当长时间里机器停转，仅有少数几个工人值班。其宣称的一年生产销售数十台专业废旧轮胎处理设备，净利润5000万，全部销往俄罗斯，并未获得离职工人、海关数据及匿名高管证实。而资产评估高达5.8亿元，则与租赁的厂房及少数几台普通机床设备完全相悖。
国内业内顶尖专家当年更是直接斥责，废旧轮胎处理设备当时根本不可能给其创造巨额利润，因为国内实力靠前的同类企业都处于亏损。时任董事长麦校勋、总裁许志榕也因欺骗中小投资者和监管部门而被处罚。2010年9月，证监会以麦、许未按股改承诺及时补缴业绩差额而作出处罚决定，对二人公开谴责，并公开认定他们3年内不适合担任上市公司董事。
对于重组失败的原因，后来与麦校勋决裂的许志榕曾坦言，麦校勋不珍惜上市公司，急于套现导致他们丧失翻盘机会。据许透露，麦控制下的公司资产漏洞大，他们期望通过重组让公司股票涨到每股20元，借此消化债务，但是麦却“杀鸡取卵”。
一般而言，控股股东的资产实力强弱，决定重组成功与否，失败的重组往往归责于重组方的资本实力弱小。记者通过最高人民法院网站查询还获知，不管是前任董事长麦校勋还是随后的董事长余蒂妮，均拖欠巨额债务且至今未还。进一步调查还发现，余蒂妮丈夫也有多个“老赖”记录。
资本玩家上演欺诈重组秀，中小投资者成为受害者。在*ST博元走向退市末路时，众多的中小投资者欲哭无泪。上海市华荣律师事务所许峰律师认为，根据《证券法》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虚假陈述的司法解释，中小投资者有权向始作俑者提起索赔。目前，他正在征集投资者准备集体维权事宜。
但相当部分的投资者对于索赔表示了悲观。一位四川投资者表示，索赔这事法理上可行，但是实际上基本没用，因为博元投资这个公司早已资不抵债，即便最终索赔成功，结果可能是赢了官司亏了钱。
“掏空公司并违法的大股东和管理层必须追究责任，而对于投资者而言，应吸取教训，谨慎投资绩差股。”该投资者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