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晓薇 北京报道
随着希腊民众用手中的选票向紧缩政策投出愤怒的否决票;随着希腊政府逾期缴纳欠款成为IMF历史上第一个违约的发达国家,持续了五年的救助希腊方案宣告结束。
“一切都回到了零点。”德国财长朔伊布勒在得知希腊公投结果后表示。
之所以是回到了零点,而不是原点,则是因为在经过了五年的救赎与反抗、生存还是死亡的抉择之后,希腊与债权人的关系已经不复往昔。
他们所能容忍的心理底线,他们手中所握有的致命武器,他们在彼此心中的地位都发生了变化。在重新掂量了各自的砝码后,一场新的谈判正在酝酿中,唯一与前两轮谈判不同的是,在知己知彼、耐心耗尽后,这场谈判或将由之前的持久战转化为闪电战,希腊的去留已经决定于一念之间。
希腊:背水一战
7月5日,希腊民众否决紧缩政策的公投结果既成为了希腊政府手中的最大王牌,但也同时将其放置在了背水一战的境地。民意将给希腊政府在与债权人的谈判中增添讨价还价的砝码,但一旦还价未果,民意却有可能将希腊带离欧元区,驶入未知海域。
在拒绝了债权人的援助计划后,希腊政府已经几乎陷入到了“弹尽粮绝”的窘境。原本计划将于7月6日恢复正常营业的银行不得不再次关闭至7月8日。而此前制定的ATM机每日每账户60欧元的取款上限也很有可能会随着现金流的枯萎而进一步收紧。
7月7日,欧洲央行如期向希腊银行提供了总计约890亿欧元的紧急贷款,但是这些资金并无法保证希腊银行可以正常营业。更为糟糕的消息是,欧洲央行将提高希腊银行用来贷款的抵押品要求。这一决定意味着,即使欧洲央行慷慨施援,希腊银行恐怕也没有足够的抵押品来换取更多的现金。
就在欧洲央行收紧希腊流动性之际,希腊政府首先伸出了与债权人和解之手。为了平息债权人对之前谈判中“不愉快谈话”的愤怒,在齐普拉斯的暗示之下,好斗的希腊财长瓦鲁法斯基宣布辞职,由牛津毕业,传习了英国绅士风度的经济学家欧几里德·察卡洛托斯接任。其实,早在4月末,在欧元区财长的讨伐声中,察卡洛托斯就已经替代了瓦鲁法斯基,成为了希腊危机谈判首席代表。而在更早之前,作为齐普拉斯在激进左翼联盟中的亲信,察卡洛托斯一直都是希腊财长的潜在人选,或许是为了避免与债权人形成正面冲突,或许是为了给希腊赢得更大的回旋余地,齐普拉斯在就任之初任命了精通博弈论,但是并不懂政治的大学经济系教授瓦鲁法斯基出任了希腊财长一职。
当作为“前锋”的瓦鲁法斯基凭借蛮力最终冲破债权人防线之后,齐普拉斯派出了更具有政治智慧的察卡洛托斯来完成最后的“抽射”。虽然察卡洛托斯给人的印象更为温和但也更为冷静。作为希腊激进左翼联盟的资深成员,与拥护欧洲一体化的瓦鲁法斯基不同,察卡洛托斯一直对此抱有深深的怀疑。“在一个政治上充满离心力的欧洲,如果想存活将是非常困难且危险的事情。”在2010年希腊债务危机爆发之初,察卡洛托斯曾在自己的一篇文章中写道。
虽然在7月7日就任希腊财长后,察卡洛托斯表示希腊并不会退出欧元区,也并不会创造一个新的与欧元并行的货币来度过危机,但是一旦与债权人的谈判破裂,失去欧洲央行的“供血”——“白条”或是“新的货币”将成为察卡洛托斯最后的选择。
债权人:软硬兼施
为了让重回谈判桌的希腊看上去更强壮一些,在取得了民意支持后,齐普拉斯还用将近6个小时的时间,取得了希腊五大政党的“背书”,他们表示将寻求与债权人举行磋商,以便为该国的融资需求取得充足的资金,他们还承诺将用一份“可信的改革”方案换取希腊的巨额公共债务更具可持续性,而“可持续性”在希腊危机的谈判语境中只代表着一件事——即债务减记。截至去年底,希腊债务占到国内生产总值额比重已经达到177%,较危机爆发之初高出了约60%,在经历了长达五年的紧缩计划之后,除经济萎缩了四分之一、失业率上升至25%外,希腊不仅没有摆脱债务危机还愈陷愈深。在公投之后,能否对债务进行减记已经成为了决定希腊去留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当希腊夹带着民意与政党支持试图重启谈判之际,却遭到德国方面的强硬拒绝。7月7日,朔伊布勒的发言人耶格尔表示,德国将坚持一贯立场,不会讨论减记希腊债务问题。作为欧元区的“大家长”,也是希腊最大的债主,其它债权人一直以德国马首是瞻。德国的强硬正在将希腊逼上“绝境”。留给希腊的谈判时间已经非常有限,如果希腊在7月20日无法赎回欧洲央行的到期债务,该国银行系统将陷入全面崩溃。
幸好,在救助希腊问题上,财长意志体现的只是德国强硬的一面,而另一面则由更为温情的默克尔扮演。7月8日,在收到希腊政府递交的新的改革方案后,默克尔表示如果希腊所提供的改革建议令人满意,将能够获得短期性融资供应。“我们在欧元区的未来上都承担着责任。”默克尔说。法国也选择与其站到了一起。法国财长萨潘表示,如果希腊新的方案中含有针对新救助计划的“严肃”条款,法国可能会支持债务减记。
而身在欧元区之外的各国领导人也充当起了“说客”。7月5、6日、7日,在一轮密集的电话外交中,俄罗斯总统普京、美国总统奥巴马,美国财长杰克·卢分别与奥朗德和齐普拉斯通话,这也是一周之内美国最高领导人第二次过问此事。他们向欧洲领导人转达了一个共同的信息,即他们既希望希腊能够展开艰难但必要的财政和结构性改革,也希望其能够在欧元区实现债务可持续性。
7月12日,欧盟将召开紧急峰会,参与人员将不仅是欧元区19国,而是欧盟28个成员国领导人。在此之前的三天时间里,欧元区财长将对希腊提交的新方案进行评估,从而对希腊的债务给出最终审判。
在2010年希腊债务危机刚刚爆发之际,在2012年希腊首次萌生退欧之意时,无论是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斯蒂格利茨、克鲁格曼从经济学角度出发给出的参考,还是欧洲著名智库布鲁盖尔以欧盟一体化的政治背景给出的建议——对其债务进行重组都曾是救助希腊的首选方案,但是出于种种原因,债权人最终放弃了这一也许方法正确,但道德错误的救助方案,最终导致了希腊危机愈演愈烈。
五年过去了,谈判再次从零开始,债务减记又一次成为了救赎希腊的唯一途径,如果最终债权人做出了大胆的选择,希腊所经历的苦难或许都将成为欧元区成长的宝贵经验;反之,他们将有可能成为欧洲一体化失败的历史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