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严葭淇 北京报道
迥异于西方的哲学智慧和文化根基、源远流长的传统和手工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设计语境，东方设计美学以其蕴含的独特魅力，正越来越吸引着西方设计界的关注，形成国际设计界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在9月24日2015北京国际设计周《创见》系列论坛之一的“东方基因 亚洲设计趋势论坛”上，4位蜚声国际的设计师及《ELLE DECORATION家居廊》中日出版人，共同开启了一次东方设计的寻根之旅，向人们展示了东方设计的魅力和风潮，深度剖析探讨了东方设计的前世今生。
“天人合一”的中式东方
相对于西方设计，东方设计的美学基础包含更多哲学思考。在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熏染的华裔设计师心中，东方设计是对中国传统美学的回望和提纯，诸如天人合一、小中见大、舍形取神、空灵、含蓄、隽雅、雄浑、静中寓动、大巧若拙、逸格等中国气质，是其东方设计应有的DNA，传统符号和古典意象也成为其灵感来源之一。“在西方社会，可能一些红色的灯笼、中国的食物就代表中国。”在演讲中，国际知名建筑师、设计师、雕塑家卢志荣首先谈到中国内地一些生硬移植西方建筑LOGO的现象。“我们把巴黎的一些象征性的建筑，比如铁塔、香榭丽舍大道等全都搬到中国来了。最初我看到的时候，觉得很悲哀，但再多看两眼，我又觉得很同情他们”。在浙江的创意产业园，还克隆了一个威尼斯的圣马可广场，和周边的人文、氛围都极其不搭，后来这个广场被用作篮球场了。而大众眼中的中国风情，则是直接将房子盖成龙形，或将福禄寿三仙直接变成巍峨的大楼。“我们之所以设计，是因为我们想要更好的生活。设计不仅要满足需求和功能性，同时也应该让人们感受到灵魂或精神。”身为DIMENSIONE CHI WING LO 及1ness「一方」品牌创始人，卢志荣活跃于意大利的设计领域近20年，是唯一一位被久负盛名的意大利当代设计圈推崇的华裔建筑师、设计师。有关东方基因，他认为，设计应该是让全世界共同向前的一个过程，而无论怎样的基因，我想设计的力量总是关于影响力的，因为人们想要有一个更好的理念、更好的生活方式在未来能够出现，这才是设计的力量。而不是说去定义这是东方的，这是西方的，我们比别人要强。“我们希望这种东方基因将会将基础点往外拓展，而不是把这些标记和符号拓展，我们这里谈到的是关于我们的智慧，而不是它的一个象征或者代表。这才是东方基因的文化之源”。
中国台湾室内设计协会理事长王玉麟，曾是德国国家设计奖、德国红点设计奖、日本GDA设计大赏等设计大奖的斩获者。在谈到东方基因之于建筑时，他强调的是建筑与环境融合的重要性。“一个好的设计，除了必要的结构以外，其他的符号应降到最低，应利用最简单的材料、最简单的结构去表现空间的美感。”王玉麟曾接手台北一个著名豪宅“地堡”的设计。其时，大众对于豪宅生活空间的定义，还是雕梁画栋和镶金贴银。而王玉麟却希望客户能接受他天人合一的理念，即“如何在一个喧嚣的城市居住环境里，得到一个宁静的居住空间”。经过几个月的沟通交流，客户最终接受了他的理念。而该项目完工后，不到一礼拜就告售罄。“过去我们对于生活环境的定义，会认为在经济蓬勃发展之余，所谓居住应该得到一个相应的对待，这个对待却只流于形式和奢华，而忽略掉了精神层面的回馈。”王玉麟说，“东方的精神不在于形式，而在于比例，在于它的精神层面的灵魂，设计师要做的是如何透过设计把东方的灵魂呈现在空间里。”
倡导“艺术生活化、生活艺术化”的知名艺术设计师梁建国，一直致力于将中国文化的精髓以当代化的形式呈现。10年前，他开始对故宫紫金书院的打造。因为与合作方理念的差异，150平米的空间前后花了三年半时间。“用了两年的时间去说服，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去实施。”到第三个阶段，梁建国“就是想放下一切，不要把自己看成是一个设计师，什么也不是，没有造型，也没有东方符号”，他和徐冰等知名艺术家，一起打造了故宫御膳房、花房等故宫文化创意馆。
“无边界”的日式东方
东方精神与西方设计的完美演绎，是日本设计取得世界设计体系认可的重要原因。跻身世界顶级设计师行列的日本设计师，是一份冗长的名单。自20世纪80年代，三宅一生、山本耀司、川久保玲等时装大师，在强大的西方设计体系掀起日本设计新浪潮之后，日本建筑师界也矗立着安藤忠雄、黑川纪章、妹岛和世、西泽立卫、伊东丰雄、隈研吾、藤本壮介等长长的大师队列。而包括平面、空间、产品等一众日本设计师，也早已走向了世界舞台。
年轻的日本空间设计师柳原照弘，在设计一家传统的日式小点心店时，就希望能以设计吸引更多年轻人进去感受日式点心的魅力，特意摒弃了日式小点心店特有的木质元素，而仅使用了水泥和钢铁，从而营造了一个更易被年轻人接受的时尚空间。“不管是什么样的年轻人，都会喜欢这样的空间，来到这样的空间，享受日本文化的长处，同时也希望这里能够成为一个重新审视日本、东方乃至亚洲的传统文化的契机。我发现后来效果非常好，有很多年轻人造访。”
每年4月的米兰国际家具展示周，柳原照弘都会在展会上推出其工作室设计的家具。这些家具尽量简洁、舒适，“我的想法是，不要在当中加入太多的东方符号和所谓的东方主义，为什么？因为欧洲人是最实用的，他们希望自己的东西首先是好用。”柳原照弘说，“我们首先要让我们的产品完全融于生活，完全实现实用性，才能实现其他想法和文化。”
正是基于这种理念，在将日本特有的陶瓷产品“有田烧”推向世界时，柳原照弘考虑的仍是实用。“有田烧在400年的历史中，使用了各种各样的颜色，在这当中是否符合欧美及世界各地人的需求呢？这光靠日本人的眼光是不够的，所以我们特意引进了一些海外设计师，以他们的视角和眼光，来选择更适应于市场的颜色。”在细节设计上，柳原照弘也充分考虑了不使用筷子人群的需求。
“DNA当中有很多东西确实是我们可能无法用语言表达的，虽无以言表，但它确实就在那里，我们也努力地去学习乃至超越这些历史的、文化的墙壁。首先要理解自己的DNA，然后把它传达给其他的人，这听起来可能有些矛盾，但是我们现在做的项目也是要做这一点。未立而破，首先要先破，在那个基础之上，才能再立。”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柳原照弘表示，他并不看好东方基因、东方设计这样的概念，个人还是更为看重人和人之间如何打破距离、更为贴近的方面。一直以来，西方对东方是缺乏了解的，因为有了互联网等工具，西方人尤其是年轻人开始对东方价值观产生了更多兴趣，网络也使相互之间的联系更容易实现，这使得东方价值观表面看起来在西方形成了热潮。一直关注生活方式和现代设计的《ELLE DECORATION家居廊》日本版总监木田隆子也对本报记者表示，日本设计师有自己独特的东方基因。这种基因来自过去300多年中日本许多地方一直处于闭关状态，因此发展了自己独特的手工艺和文化，“培养了很多独特的东西”。正是这些“独特的东西，为世界所看重”。木田隆子供职的《ELLE DECORATION》 杂志在世界有27个不同语言的版本，每年都会推出世界设计大奖，有3位日本设计师：深泽直人、吉冈德仁、佐藤大，以个人名义获得了世界设计大奖。2014年，“有田烧”作为一个工艺品生产厂家，也获得了年度设计大奖。她认为，“日本设计师获奖频度比较高，是因为他们的设计手法和设计理念获得了大家的认同。日本建筑师也获得了建筑界的顶级大奖——普立兹克奖”。
